Werner Amann -[摄影 ]
发起人:弥撒  回复数:0   浏览数:2027   最后更新:2008/02/16 15:10:52 by
[楼主] 弥撒 2008-02-16 15:10:52
“视觉文化传播”系列之三


当代图像学与视觉文化研究



段 炼

  一  美国学派



在西方英语国家学术界,对视觉文化的研究,大致有英国学派和美国学派二者。尽管二者间的交流既多且频,甚至主要人物也跨越大西洋而在英美两国从事教学和研究,如英国学者诺曼· 布莱逊(Norman Bryson),但二者却有一些区别。就方法论而言,二者大同小异,基本上都借用了二十世纪的欧美哲学理论、文化研究理论、美术史研究方法和美术批评方法,并采纳了当代影视理论、传播学理论和大众传媒的方法。但在研究领域和研究对象方面,二者却同中有异。其异在于,英国学者的视觉文化研究,包括了视觉艺术,例如绘画。相对而言,美国学者的视觉文化研究,则跨出了视觉艺术的界线,主要研究美术之外的图像及其功用,例如新闻媒体和商业广告所使用的图像。



  美国学派的代表学者是芝加哥大学教授米歇尔(W.J. Thomas Mitchell,1942-),他任教于该校英文系和美术史系,并任著名学术期刊《批评探索》的主编。米歇尔的学术专长在于比较文学和美术史论,他对二十世纪的批评理论和方法比较了解,并站在当代学术前沿,引领美国视觉文化研究的方向。米歇尔在中国的影响也比较大,其“图像转向”(pictorial turn)的概念,甚至成为国内文化商业界一些从业人员鼓吹文盲式“读图时代”的理论根据。米歇尔著述甚丰,涉及视觉文化之图像理论的主要有三部,《图像学:图像、文本、意识形态》(Iconology: image, text, ideology,1986)、《图像理论》(Picture Theory,1994)和《恐怖的克隆:图像战争,从美国九一一到伊拉克虐囚》(Cloning Terror: the War of Images, 9-11 to Abu Ghraib),其中《图像理论》有中文译本,由陈永国、胡文征翻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出版 。



2008年1月,米歇尔应邀到加拿大蒙特利尔,在康科迪亚大学美术学院讲学,介绍他的图像学新著《恐怖的克隆:图像战争》,研讨视觉文化与当代图像学。其间,笔者有机会向米歇尔请教诸多问题,尤其是与笔者正写作的专著《视觉文化传播》相关的一些具体观点和概念。



  在涉及视觉文化的研究领域和对象时,笔者专门向米歇尔求证其观点:您主张的视觉文化研究,包括不包括视觉艺术,诸如美术或绘画?米歇尔的答复非常明确:不包括。作为视觉文化研究之美国学派的领军人物,米歇尔早在八九十年代就对潘诺夫斯基的传统图像学进行了挑战,并以“图像转向”为号召,主张超越绘画和视觉艺术,使图像研究成为后现代以来之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内容。为此,他弃用潘诺夫斯基图像学的专业术语iconology,转而使用一个极其普通的日常词汇picture(图画),以示自己的大众文化研究与前者的精英文化研究相区别。



要之,视觉文化研究中的美国学派,是指以米歇尔为代表的学者,他们主张从大众传媒的角度去研究非艺术的图像,而不再局限于美术的角度和作为艺术作品的图像。本文作者赞同超越美术领域去探讨美术,也认为美术研究不应该局限于大师及经典作品。但是,笔者不认可美术研究同视觉文化研究相对立的观点,不认为二者相互排斥。相反,笔者认为,美术研究是视觉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美术研究与视觉文化研究的关系是,视觉文化研究包括了美术研究,并为美术研究提供了一个超越美术的视角,这使研究者有可能从其它视角去发掘美术的更广、更深的意义,及其可能被美术研究所忽略的潜在价值。





  二  三种图像



虽然笔者不能全盘接受米歇尔关于视觉文化之研究领域和研究对象的褊狭主张,但这并不妨碍笔者向他进一步请教相关问题:美术史研究与视觉文化研究有何区别?米歇尔回答说,美术研究和美术史研究,是将美术作为一种艺术现象来看待,即研究“艺术的图像”(artistic image),正如文学研究之于语言,是探讨怎样艺术地使用语言。相反,视觉文化研究关注的是“非艺术的图像”(non-artistic image),也即世俗的图像(vernacular image),尤如语言研究中对日常用语及其使用方法的关注。



  在这样的意义上讲,所谓“图像转向”就不符合我们国内一些学者为“读图时代”的视觉狂欢而寻找舶来理论的初衷。就这个问题,笔者特意向米歇尔求证:您说“图像转向”,是否意味着语言文字的表意功能被图像取代了,是否意味着语言文字在当代文化研究中不重要了?米歇尔的回答十分清楚:绝不是这样。他说,语言文字自有其价值,不可能被视觉图像所取代。今天,所谓图像转向,是说图像研究超越了美术研究的疆界,而进入了摄影、电视等新的大众传播领域。这个观点,正是米歇尔新著《恐怖的克隆:图像战争》的理论前提。

  米歇尔的当代图像学涉及三个“图像”术语,颇能说明“图像转向”及美国学派之视觉文化研究所关注的新对象。第一个是潘诺夫斯基采用的图像学术语iconology,源出古希腊语和拉丁语中的“肖似”一词,后来指基督教的图像,自19世纪初则被东正教用来指称圣像。潘诺夫斯基将这个词发展为专业术语,用于他对中世纪和文艺复兴之宗教艺术的阐释。第二个术语picture以其通俗化和大众化而具有后现代主义之平民文化色彩,不仅是对潘诺夫斯基之专业术语的颠覆,也是对其图像学基本概念的颠覆。然而,在米歇尔新著《恐怖的克隆:图像战争》中,他又使用了一个比较中性的术语image。于是,笔者向米歇尔请教:在当代图像学和视觉文化研究中,image与picture这两个概念有什么异同?



  米歇尔用形象的语言来解释这个问题:一个picture就象一张画片,你可以用电脑软件来修改它,也可以把它撕毁,但画片上的原初图像却无法被改变或毁掉,这原初图像就是image,它以不同的方式存在于不同的地方,例如,它以数码方式存在和传播。于是笔者问:这是不是说,picture指图像的物理(physical)存在,而image则是原初图像本身,超越了物理的存在,而隐身于变形的picture中?米歇尔回答说是这样,并进一步解释道:作为原初图像的image不能被人为地任意扭曲,而被扭曲的只能是picture。经过人为扭曲后的图像,已经不再是最早那个未被扭曲的原初图像,而是一个具有实际用途的picture,例如商业或宣传用途。然而,在这被扭曲的picture中,却以基因密码的方式保存着原初image的信息。米歇尔的当代图像学和视觉文化研究,关注image怎样变成了picture,关注image所携带的信息,以及image经过了加工或人为的扭曲而成为picture后,这picture所具有的信息传播和宣传功能。米歇尔的解释,让我联想到柏拉图的“理式”概念,以及理式与摹本的关系。



  米歇尔新著《恐怖的克隆:图像战争》便是对这一理论的阐述和实践。在涉及image转化为picture的过程和方式时,米歇尔提出了一个关于当代图像学的关键词“生物图像”(biopictures)。





三  生物图像



米歇尔对“生物图像”这一概念的阐释,是从人工智能、遗传基因、生物工程、数码复制等角度进行的。他的基本看法是,当作为image的图像借助大众传播工具而被广泛复制和传输时,不会出现失真的情况,因为这是一个数码复制和传输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数码信息保留了image原初的DNA编码。与此相对,失真的图像是人为操作时出现的有意扭曲,是操作者出于某种目的而特意为之。他认为,当代大众传媒对于图像的使用,有意利用了人为失真的picture,但我们透过这图像的表象,却能把握其原初图像的真实信息。



照我的理解,任何图像一旦经过传播,无论是image还是picture,都会失真。传播是一个大规模复制并散发的过程,处于传播之另一端的图像,与原初图像有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这使复制和传播的图像,失去了它原初的语境。图像携带的原初信息,在相当程度上由其语境所确定,一个失去了自身时空语境的图像,只能是一个失真的图像,这就像本雅明所言,失去了该图像产生时的特定“光晕”(aura)。因此,无论以何种方式传播图像,都是无根漂浮,在相当程度上失去了原初的本真。



针对笔者提出的这个疑问,米歇尔说,本雅明所说的图像复制,是机器复制,与今日数码复制完全不同。数码复制所传输的是图像的生物信息DNA,而不是机器复制所传输的图像外观。生物信息虽然脱离了原初的“光晕”,但所携遗传密码并未改变,因此不存在失真问题,这是今日数码传输的要义。我在此注意到,米歇尔的探讨转入了技术层面,他绕过了图像文本与其语境的关系问题,而开始了形而下的解说。虽然笔者坚持认为,图像的信息受制于原初的语境,但“生物图像”之说,却仍然具有启发意义。



对我而言,这启发就在于“仿生学”(bionics)和仿生艺术。仿生学是二十世纪兴起的一门工程技术科学,它研究生物功能,并转而将其应用于工程设计。例如在潜艇的设计中,为了降低航行的噪音,设计师们研究鲨鱼皮肤的内部构造,并模仿其构造而设计出具有静音功能的人工鲨鱼皮,用以制成消音瓦,将其覆盖于潜艇外壳,从而降低潜航噪音。这种生物仿制,是一种仿生学复制,尽管不必复制生物的外在表象,但却把握了生物遗传的信息编码,这使工程技术中的复制得以实现高保真。仿生艺术在西方兴起于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是环境保护主义的产物,多是以装置为外在形态的观念艺术,旨在传播环保意识。



由于米歇尔强调图像所携带的信息是以生物编码的方式来复制和传输,于是笔者便问他为何不用现成的术语“仿生图像”(bionic pictures),而要生造一个新术语“生物图像”,并问及二者有何种关系。米歇尔回答说,“生物图像”是一种用类似于克隆技术复制的图像,与机器复制的图像不同,不仅没有失真,反而因基因改造而优化了图像,而机器复制却因“光晕”不再而失去了原初的本真,因此,“生物图像”与“仿生图像”并无本质区别。



笔者由此想到,借助仿生学技术来复制图像,涉及的不仅仅是图像的外形,更重要的是涉及了特定外形所携带的内部基因密码。正是由于这生命遗传的密码,才使生物的外形与其功能密不可分,而生物外形与其生命功能的关系,又是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