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凤凰艺术
过去的未来主义
6月15日,北展文化艺术中心与北京当代艺博会联合呈现的展览“过去的未来主义—中国当代艺术中的过去与未来”于北京展览馆拉开帷幕。作为北展文化艺术中心的开幕首展和“北京当代艺术博览会·艺述”的主题展,“过去的未来主义”由鲍栋策划,集中了四十位艺术家的代表性作品,关注纵跨百年间,不同代际的艺术家对于中国历史的再次思考与对于中国未来的丰富畅想。
蓝天白云的日头,转瞬却乌云密布。伪秦国的上空,孙悟空按下云头,神情凝重。
突然从远处传来阴阴的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弼马温哪!”刹那间,狂风卷积着乌云,本就暗淡的天色瞬间漆黑如墨,无数妖怪现出身形。
孙悟空不慌不忙,见下面妖怪众多便先下手为强,拔下七十二根毫毛,迎风一吹,叫声:“变变变!”无数的**倾盆而下,爆裂间浓烟直冒,火光冲天。
就在此时,那边却又有金光闪过,一道人影缓缓浮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托塔李天王,只见他不怒自威,手托一个小型火箭蓄势待发,上面写着“长征一号”四个大字。
妖怪大惊:“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不过,这怪物却也临危不惧。只听嘶吼一声,整个巨兽身形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坦克!在后现代武器的对轰中,掀起一阵硝烟,把所有人的身影就此掩埋不见。
过去的未来主义
这些场景当然不是在现实中发生的,亦非西游“正史”所述,但却也并非我一人编撰而成。它们分别来自刚刚诞辰120周年的著名漫画家张光宇的《西游漫记》,仅有10岁的吴羽篪所画的《西游》系列,以及当代艺术家邱岸雄的水墨动画《新山海经》系列。
在或许可被粗略划分为老中青三代艺术家的笔下,神话、历史、当下与未来的人和事物彼此交织,形成一个物与观念彼此杂糅的时空。这些艺术想象与转变也并非是这三位艺术家纯粹个人的奇思妙想,而是受到他们所处的“当代”的浸润:当张光宇以现代主义的手法表现出西游记中的***战争时,彼时的中国正遭受着西方科学技术、文化思潮和政治形态的多重冲击;邱岸雄在创作《新山海经》时,美国与伊拉克的战争如火如荼;而对于小朋友艺术家吴羽篪来说,堪称举国盛事的长征火箭,或许是他与宇宙间最亲密且耳濡目染的联系。
▲邱岸雄,《新山海经1》,2006-2008,动画,三频录像装置,黑白,有声, 30'15'',图片致谢艺术家
这些受“当下”现实影响下的时空与对象多维度的交织,以及超越线性时空的历史叙事,被共同呈现在刚刚于北京展览馆开幕的“过去的未来主义—中国当代艺术中的过去与未来”展览中。观众可以在展览当中看到我们在过去对未来的构想、我们于现在对过去的追想、我们从现在对未来的畅想,以及我们将在未来对过去的遐想。
这些或经典或崭新的作品不仅呈现了当代艺术中的未来意象、想象及叙事,也展现了中国近百年来的历史期冀与2021年当下的未来展望,更体现了一种属于中国的生生不息的历史时间观: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五百年桑田沧海,顽石也长满青苔。只一颗心儿未死,向往着逍遥自在。
一百多年前,马里内蒂在《未来主义宣言》中写道:“时间和空间已于昨天死亡。”物化的空间急剧膨胀,时间在加速,理性对于时空经验的总体性的把握正在重新接受挑战。未来主义是二十世纪初源发于意大利与俄罗斯的一场艺术运动,歌颂工业、机器、技术、力量与速度的魅力,并强烈地厌弃过去的艺术风格与形式。在今天,“未来主义”已是一个历史词汇,但事实上塑造了这一整个时代的气质。“过去的未来主义—中国当代艺术中的过去与未来”展览试图去发问:当过去的艺术理念已经变成了现实,今天的现实甚至已经领先于艺术理念的时候,艺术能否再次担任起预见者的角色?
同时,我们又该如何占据过去与未来,或是在过去-未来的进程中实现对自我的完全拥有?
过去!
进入展厅,左手是过去,右手是未来。两条狭长的甬道展厅代表了我们对时间的选择,或是通向宇宙深处的两条道路,亦或是向每个人提问:了解真实,我们究竟该走向过去,还是面向未来?在这两个几乎对称的展厅里,艺术家对于过去再次想像与艺术家对于未来的大胆预见犹如两条时光隧道,通过粗粝而驳杂的现实相连。
展览以王鲁炎的《W双向自动**》作为起始。在北京当代艺博会艺术总监,“艺述”单元策展人鲍栋看来,这件作品所显示的双向通路,可以被视为中国人所特有的折返的时间观——**朝哪个方向射去,同样也暗示了时间的走向;而这种正反装弹、双向同时发射的设置,无疑指向了本次展览在过去-未来的时空中非单向线性的观看与理解方式。
装置的对面,则是李尤松的《工业凯旋门》。这个充满“过去的”未来主义风格的建筑,与那些曾经发生于意大利和苏联的建筑实体与建筑想象相互呼应,也与曾经受苏联援助的北京展览馆的建筑空间形成对比。
越过建筑,整个空间开始被徐震怪异的明代曲颈瓶、刘展吟唱短波的旋转雷达,和伍伟营造的汽车部件祭拜场共同代表了工业迭代制造出的鬼斧“神器”所统治;同时,邱岸雄和邬建安等艺术家对神话和上古的想象也在深处隐隐传来历史的回响。
未来!
离开“过去”,想要前往“未来”,则必须要返回到展览的入口,空间自身的隔断暗示着历史与未来并不相通,当代的断裂是我们所无法回避的议题——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通常的问题便是过分专注于过去或未来。
通向两边的走廊的一侧是二楼的栏杆,下面常年举办着各种展会;而另一边则是许宏翔的一件巨大尺幅的大型架上装置绘画《一条命》,作品使用建筑材料表现了城乡结合部的视觉图像,也让这件作品成为了不只是联结着乡村与城市,同样联结着中国历史中乡土传统与当代全球现代都市的象征。
“未来”部分的起始同样“矗立”未来主义建筑。机场、shopping mall,巨大的挑空和钢结构所组成的是当下“最当代”的建筑,它与“历史”中的未来主义建筑彼此对照,映射出时代变化中人类肉身处境是如何受到多种因素所影响与塑造的。除此之外,简策的钢铁《哨兵》与宋琨的《赛博格躯体》揭示出未来“来者”可能的模样;从蒋志建构的异星景观和高磊的月壤标本之中,可见人类对于遥远“外域”的野心与探索;而我们的“明日”究竟会是何样,或许能从曹斐的《人民城寨》和范文南的《中国2098》中去窥见一隅。
▲ 蒋志,《注定之物之4》,2015-2016,艺术微喷,146 × 196 cm,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魔金石空间
▲ 曹斐(第二人生中的化身:中国. 翠西),《人民城寨的诞生》,2009,机器电影、单频高清录像、16:9、彩色、有声,10' 32'',图片致谢艺术家、维他命艺术空间 及 Sprüth Magers
▲ 范文南,《东水西引》,2020,数字版画,尺寸可变,图片致谢艺术家
宇宙飞船、月球、垃圾,到当下中国年轻人对自我身份和民族身份的想象,这种从异域空间到中国身份的艺术选择代表了新一代中国艺术家在全球视野下的观察与偏向;而商业广告和国家形象宣传片所经常使用的镜头和配音则更加强调了这些年轻艺术家们是诉求在怎样一个当代系统中建立中国的当代语言。
就如策展人鲍栋所说,新一代的中国艺术家们所思考的,更多是关于资本、环境和身份的后现代议题。而与“过去”部分的作品相比,这些作品无疑色彩更加鲜艳,同时具有着强烈的赛博气息。
但在同时,展览也促使着我们反思:随着时代的变化,我们对未来是否更有想象力了?我们对历史的思考是否更加深刻了?曾经太空竞赛催生出来的未来想象,是否依旧在左右着我们的思维;未来也绝不简单等同于火箭、太空和机器人,或是仅仅重新变为一种复古的潮流。
我们需要想象未来,却不能预支未来。在一些人看来,未来主义者们热爱宣言胜过创作。“为了未来而创作,几乎是一种面向子虚乌有的表达,抵达未来,无非是一个象征性的姿态而已。而宣言的意义,则在于:抢先一步向未来报个到。”而在本次展览中,许多作品具备着真正的过去-未来精神,有些则只剩下其表面的隐约轮廓,以虚伪的未来主义面貌沉入大众文化的冲刷之中。
当我们在想象未来时,真正想要得到的又是什么?
过去与未来
“在20世纪中叶,‘未来’产生了两种相互矛盾的含义,一种是将未来视为人类想象、艺术创新和意志的对象,它只是对美好世界的希冀,无法被预测。另一种将未来视为先验踪迹可循的科学对象,这种观点认为未来是有逻辑法则的,认为只要预测准确了未来社会中的某些因素,就可以基本上判断出未来社会的走势和动向,从而解决社会、政治和经济问题。”
因而,我们有必要追溯过去的未来,因为未来在过去中。但我们不能真的活在过去,或者真的活在未来。过去与未来都在当下发生,它们也只能在当下发生。而当我们把每一个当下都用来不断地选择重塑过去或设想未来时,我们的当下就被虚拟的概念架空了,也就没有当下了。
如何使一个看上去未来的物不再只是是一个延续了千万年的物历史的延续?宇宙、永恒、模式、人机、进化……艺术史学家库布勒(George Kubler)在《时间的形状》(1962)一书中说:“现在产生的所有东西要么是不久前的一个复制品,要么是变种,可以连续无间断的追溯到人类时代的第一个早晨。”
执古以绳今,是为诬今;执今以律古,是为诬古。
艺术该如何永远使所有生命充满生机,一种文化又该如何保持着鲜活的生命力,并为不同的时代持续提供着滋养?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不断更新变化)是永恒不变之道”。因此,更新变化是为了使所有生命充满生机,这就是永远不变之道。而某种程度上,与艺术有关的,最重要的永远是真实的情感与想法,而不是技术或形式。而人类依旧需要仔细思考,未来该何去何从。正如“未来”一词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表示“没有”,第二部分表示“即将到来” 。从这个意义上说,“未来”意味着不会发生的事情。
事实上,所谓的“眼前”时光,其实是已经消失了80毫秒光阴的画面了。我们一直活在过去,不仅仅是一个感性的回应,更是科学的验证。而这也同样意味着:未来就在眼前,我们现在就在我们的未来。而存在的意义,也就在于它的未来性。
回到“历史”的深处,快速地从冯梦波的《猿人像》、《人类起源于动物》以及《原始人与火》前走过,历史的弧光随着当代人在行动中视角的变化而不断闪烁。在照片中的上海自然历史博物馆里,我们看到阳光照射进洞穴,原始人们在光、火与影子间思考世界的真相。或许,未来人在看我们位于展场的瞬间亦同样如此——一群生物围绕着一些奇怪且没有实用性的物件,感慨着新时代的来临,他们试图去捕捉对过往的追思,以及对未来的想象——但就在此时,艺术作为一种承载、表现与自我生发之物,同样也成为过去-未来间传承发展的推力与史证,以及我们存在的意义。
在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中,“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的后一句是,“悲夫”。
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
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
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2021北京当代艺博会
随着“艺述”单元的启动,2021年的北京当代艺博会也正式拉开帷幕。今年的北京当代艺博会将于8月26日至29日于北京全国农业展览馆如期举行,目前已有57家画廊和艺术机构将参与到艺博会中。除了艺述单元,博览会还设有价值、未来、众望、活力、集时等单元,旨在全面地呈现中国当代艺术生态的全貌。
对于北展文化艺术中心而言,与北京当代联合策划此次展览,展览总监汪频表示:“原本这儿是一个半闲置的空间,我们希望通过艺术展览的方式将它激活。同时,作为一家在北京西边的艺术机构,我们也希望能够为西边的观众提供艺术的滋养。”
与北展文化艺术中心的合作,是北京当代艺博会的策展单元“艺述”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呈现。北展文化艺术中心所独有的历史价值、文化内涵和空间结构,将会赋予艺述单元在各个维度上更新的可能性。北展文化艺术中心所代表的经典、厚重的历史积淀与北京当代艺博会所代表的现代、时尚的艺术视角相融合,呈现出当代艺术展览组织和形态上新的未来方向。展览“过去的未来主义—中国当代艺术中的过去与未来”会持续到8月31日,将与8月26日至29日在全国农业展览馆举办的北京当代艺博会一起,营造一场“艺术的夏天,共同的节日”。
展览信息
撰文/王家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