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人温普林

在九十年代未，我就通过吕澎、易丹写的《中国现代艺术史1979-1989》知道了温普林，也听说过他的一些传说，看过他编的行为艺术画册《中国行动》。2000年后我开始编《水沫》时，每期给温普林寄一些。2001年初，我接到老温的电话，他说看了《水沫》，感觉很有意思，他写了个小说《曝光》，在《作家》杂志刊登时删去了2000字，想给我看看，能不能在《水沫》上发个全本。凑巧的是我看过那期《作家》，对他这篇小说非常喜欢，还推荐给别的朋友看过，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2002年6月，我到北京玩，提前给老温打了电话，他说我可以住他家。到了北京后，我就带着中央戏剧学院的女生桂冠到老温家玩。他家在朝阳区洼里乡西下清河8号，一个大院子，里面两栋小洋楼，房子有个很牛的称呼是“温家堡”。看到老温，很年轻，说话特好玩，没有著名艺术家的大牌之感。温嫂很温和，三岁的女儿格格象个可爱的日本娃娃，她对我说：“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最喜欢魔鬼了。”这是我听到的最无厘头的一句话。院子里的藏骜皮皮也对客人很亲切，在老温的指示下，还伸出右爪与我们握手。总之，我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我每天出去见朋友，晚上回温家堡。有一天回来的早一点，碰见艺术家苍鑫带着一名澳州的华人艺术家来玩，后来我们一起出去到城里吃饭。饭局上又来了几男几女，老温在席上妙语连连，有位女作家居然说出“我还没结婚……什么时候到你家玩？”这种话来。老温说起他1989年夏天在天安门的经历，让我对他肃然起敬。我在老温家还看到他订了《人民日报》，看来他很关注我党的动态。在他家住了五六天，走的时候我有些依依不舍。
2002年7月出版的《水沫》NO.5上，刊登了老温的回忆录《捕风捉影》，这是此文首次发表，也是此文公开刊登的唯一全本。老温说他写的东西，除了在《水沫》上发过全本之外，其余都是删节本。他写的风马旗书系在大陆出版，被删去很多；没想到后来在台湾出版，删节的更多。大陆只删与政治有关的文字，台湾连不雅词句都要删。老温的结论是：资本主义的审查比社会主义的审查更厉害！

2003年夏天，我到北京玩，老温家搬到怀柔了。因为洼里乡整个被拆了建奥运村，老温戏说：共军来了，哥们儿后撤50公里。我来到他位于怀柔的别墅，是个大水泥房子，按他的想法请朋友设计的，建的很特别。门前居然还有旗杆，挂着鲜红的国旗，他说还经常升旗，老温实在是太爱国了。几条象豹子一样的大狗围着老温蹦跳撒欢。老温说这儿是私人会所，他家在后边，刚下基石，建好了绝对牛逼。
我在那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我和老温到他的旧居凭吊。我们到的时候，铲土机正在轰吼，他家及邻家的院墙纷纷倒下。老温捡起一块有彩色的破墙片说，这是我儿子和女儿的壁画。我给他照了几张照片，看得出老温很伤感。一棵树的树皮上刻着“一九九三——二00三”，我在树下和老温合影，是司机拍的。可惜司机的大手颤抖了（可能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伤感），照片洗出来模糊不清。老温说房子是他1993年花50万买的，住了十年，没交一分钱物业费，拆迁时国家给了280万补偿，太值了。我在院子里捡了一块石头，带回黄石做纪念。

2004年6月30日下午，我来到朝阳公园旁边的写字楼，看望老温。有人请他出山当《西藏人文地理》杂志的主编，他现在上班了，别人都叫他温总。我看了杂志的样刊，铜版纸彩印，很厚重，不像杂志，倒像本艺术画册。
我说，杂志这么厚，最少得卖30元一本吧？老温说，哥们儿太没想象力了，我们要做中国最贵的杂志，99元一本！我问，99元的杂志买给谁呀？这不符合市场规律吧。老温说，我当了一辈子不按理出牌的人，怎么可能现在去适应市场规律？我的策略是走VIP路线，只投放五星级酒店、机场、艺术书店等地方，不上报刊亭。我们的口号是“典藏西藏”，用做画册的概念做杂志，每一本杂志都是供人收藏的。
老温在江湖上号称老大，他有一种独特的气场，能让身边的人跟着他的思路飞翔。听了他的话，我觉得一切均有可能，99元一本的杂志不但能买出去，还可能非常的畅销，市场可能就是喜欢不按市场规律办事的人。因为大伙儿都挤在规律的道路上，违反规律的路上则空无一人，也许那条路更好走，更容易迅速到达目的。也许投资人也是听了老温的话后，晕乎乎的飞了，失去了商人正常的判断力。
晚上我到他家吃饭，他在亚运村租了房子，然后聊到21点告辞。离开老温，气场消失，我又认为99元的杂志是卖不出去的了。我是一个每月花几百元买书的人，但我绝对不会花99元买一本杂志，我相信人同我心。后来《西藏人文地理》出版了，创刊号99元一本，杂志的首发式还请了崔健等文化名流出席。第二期出的是二、三期合刊，还是99元。第四期就变成正常的杂志开本，价格也变成正常的20元，杂志换主编了，老温离开了编辑部。

2006年8月11日我和周丽到温普林家玩，他在怀柔的深山里建了一个很气派的别墅，还是叫温家堡。离他家不远，就是明代的长城。房子是用大石头垒的，老温说花了几百万。我不知道他哪儿搞的钱，只觉得他真有点儿神。前两年老温的头发乌黑，脸上一对酒窝，笑起来非常灿烂，看上去很年轻，嫂子说他是染的。这次见面，老温头发大半花白了，还留了近两寸长的胡须。我看着有点不适应。他说这是遗传，他爸四十多岁时头发也白了。
房子前面有篮球场，宽阔的走廊可以听雨观景，大厅里有孙平、盛奇、戴光郁等艺术家的艺术作品。老温说，这些是今年他过生日时，朋友们送的生日礼物；那天来了300多个人，大家在这里吃喝玩乐，还放了几千元的烟花，象国庆大典般热闹。有朋友为生日聚会拍了部短片。
我看了老温在1986年画的油画，他将他的三个女朋友画成龇牙咧嘴，嬉皮笑脸的老人，名为《三个小老头》。即使用现在的评判标准来看，这画也很不错，在当年可确实是太超前了。那时是追求崇高、精英化的艺术潮流，方力钧等人的泼皮玩世风格还没有出现，老温的嬉皮笑脸早了一点，所以没找到知音。而后来，老温就没有画了。老温说他还有二十多张大画被中央美院的朋友弄丢了，他以前居无定所，没法保存，就存放在中央美院的仓库中。后来中央美院搬家，不知道这批画搞到什么地方去了。
中午吃老温夫人做的包子，很好吃。别墅里住着老温的两个干女儿，曼曼和晃晃，还有老温的儿子德隆，女儿格格，及收养的藏族男孩。人不少，但因为房子和园子太大，仍然显得冷清。几条大狗跑来跑去。 晚上聊天，老温说中国的每个阶层都在挣扎。还说朋友经常来玩，他住在这里一点也不寂寞。但我觉得，并不是客人多，主人就不寂寞啊。聊到凌晨二时，我们在客房安歇。
第二天上午，有电影学院摄影学院院长宿志刚来玩，他还给晃晃拍了艺术照。中午有几个导演和人艺的演员来玩。大家一起吃饭聊天，很愉快。晚上他们都走了，热闹了一阵的温家堡又显得空旷冷寂。和老温聊天到凌晨，下起了雨。我洗澡睡觉，夜风雨大作，雷电交加。
第三天中午，有一位律师朋友来玩。近来老温惹上官司，有一个公司计划拍一部主旋律电视剧，请老温写剧本，是由某地政府出资的形象工程。没想到，该公司是皮包公司，他们的拍摄许可证都是假的，就是为了骗钱，被人揭穿。老温的剧本写了一大半，前面的给了钱，剧本也给了他们；后面的剧本按合同是老温先给剧本，电视剧开拍了再给钱。老温不干了，你被人揭穿了是个骗子，我剧本给你，哪年才能开拍呀？老温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剧本，否则免谈。对方将老温告上了法庭。
律师问老温：“你有房产吗？有银行帐户吗？”老温说：“我没有个人名下的财产。”律师说：“那你根本就不用怕，他就是打赢了官司，也无法执行。”

老温有很多传奇的经历。1985年，他搞实验戏剧，演员剃光头，脸涂京剧脸谱，说方言台词，在表现形式上的探索是中国最早的。1988年，他拍地下电影《大地震》，也是中国最早的，只是因为1989年的天安门事件，他躲到西藏去了几年，素材没有最后剪辑完成。1993年，他进入中央电视台，做《美术星空》栏目编导，让中国当代艺术，包括行为艺术第一次在中央电视台里播出。老温还拍摄了大量早期的行为艺术表演及其他艺术活动，包括1989年中国美术馆的枪击事件都有影象记录，当时艺术界就他一个人有条件用影象记录这些珍贵的历史资料。老温还写了很多书，如风马旗书系，已成为西藏游指南。他自称自己是口水写作，写书就是说书，由人录音整理，他再修改完成；他就用一个月的时间，写完了《茫茫转经路》等三本书。老温还写了《江湖飘》，以《水浒》的章回小说体讲述中国当代艺术家的奇闻逸事……我觉得老温有点象杜尚，每段时间都在随兴趣做着不同的事。他自己说，我哪能和杜尚相比，杜尚家有老钱，一生花他爸的遗产，从没有为女人和钱发过愁，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我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得为老婆孩子挣钱，身不由己啊！

2007年9月，我和周丽在上海逛画廊，看见老温的作品《中国前卫艺术纪念碑》，是个软雕塑。他用硅胶做的一个阴茎，上写“中国前卫艺术永垂不朽”这几个字。
2007年11月，我和周丽陪艺术家金锋去老温家玩。老温穿着皮甲克，头发花白，但风采依旧，感觉比以前更时尚了。山上仍是高朋满座，老温用客厅里的藏式壁炉给我们烤红薯吃。
老温有很多经典语录：
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
人生最高境界就是端杯热茶，和朋友雪夜清谈。
不吃喝嫖赌，不算男人。
我是个过着资产阶级生活的无产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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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爱的老栗

温神瘟神

推荐芙蓉姐姐策展，不论资格影响力都超过以上任何一位。理由：她更能反映中国当代社会特质，并具有很强的批判性，更重要的是可以颠覆西方的话语权。

值得尊敬的人。
但那么多第一次有很大的偶然性，别自己蒙了自己。

他写东西很实在

老温的作品《中国前卫艺术纪念碑》，是个软雕塑。他用硅胶做的一个阴茎，上写“中国前卫艺术永垂不朽”这几个字。

这个作品挺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