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 Atkins的个展“Warm, Warm, Warm Spring Mouths”在柏林开幕
发起人:艺术眼artspy  回复数:0   浏览数:1510   最后更新:2013/07/15 14:37:22 by 艺术眼artspy
[楼主] 陆小果 2013-07-15 14:37:22

来源:墙报 作者: 林昱


尉洪磊对于艺术家以创造作为工作以及如何进行工作,有一套渐渐成熟的想法。可是因为他不是以语言为对象的艺术家(作家),他发现自己就算付出很大的努力,也很难把这些想法清晰地说出来。也许,一开始,对他来说,是否需要清晰地把一切原原本本地解释给人们听,也未必是一件必须的事情。然而现实情况是,总有人因为不理解开始开口问他,也总有人觉得自己很理解,进而又给出了许多自己的看法和忠告,这些都愈发刺激了尉洪磊想要把自己的工作解释清楚的欲望。于是,他拍摄、制作了这部录像《任何事物都是极其重要的,没有什么是不会再回来的》。可我猜他的心里不是不纠结的,因为我可以听到在他的心里正盘旋着两种相互抵触的声音,一种声音是:为什么时至今日,我仍需要解释这一切,比如说,为什么这是雕塑,这是艺术;另一种声音是:好吧,从现在开始,我必须要把所有事情解释清楚,因为这也是我作为艺术家的工作的一部分。


就这样,尉洪磊创作了这部录像。在录像里,来自内部与外部、彼此冲突的声音,变成了两组叙事。第一部分是主观的叙述,在这里,尉洪磊用自己的声音解释自己的创作:他如何与曾在自己生命中遇到的“物”重逢,如何企图用自己的手——艺术家之手——把它们变成艺术,但“点石成金”并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如他自己所说,是为了把这些物带到新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具体是什么,则由观众来决定。录像的另一部分,听起来是一种声音,其实是由很多个别人的观点交织而成。不断的变声所形成的叙事,显示了尉洪磊对于“描述”的有效性的顾虑重重,但这并不影响两个声音共同以精巧的结构所构成的全貌。有趣的是,本为解释自己工作而制作的录像,却成了尉洪磊本次展览的动机。意义不仅仅在于“以描述(以及评论)艺术作为艺术”,更具政治性的意义在于:这一次,艺术家通过主动描述自己的艺术,以及主动借用、虚构、编辑别人的声音去描述自己的艺术,从而夺回认证自我身份的自主权。在尉洪磊的工作语境中,话语(权力)争夺依然有当下的必要性。


撇开描述的交流有效性,尉洪磊已经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成熟的想法。他认为,雕塑之所以不同于普通物件,在于前者能够提供艺术家与观者一个想象与思索的空间;有时候他也会直接选择一件现成品(比如一只walkman),并指称其为雕塑,无论来自他人的反对意见有多强烈。


他几乎总是从现成品出发进行工作,可是用“现成品”描述尉洪磊创作并不准确,因为把讨论的语境转入杜尚以来的艺术史,并不是他工作的目的。每一件雕塑都遵循着相似的创作模式:艺术家在生活中遇到某个熟悉的物件(有时候是一个小摆件、有时候甚至是一段音乐),后者犹如一把钥匙,打开了艺术家通往以往生活经验的某个门户,令他对自己的生命(或是其中某个片段)产生新的阅读,因而也有了新的视野,于是,几乎是作为一种“回报”,艺术家用自己的创作,把这个物件变成艺术品,通过材料、形态的转换,将其带往新的生命。尉洪磊用“重复”描述他在生活和创作中遭遇到的情况,我则将其补充为“重逢——创作——新物”的完整路径,其中艺术家的工作,就像是在点化与超度生活中的寻常物,将负载人类普遍与特殊之情感、对过去的记忆、以及对未来的想象的寻常物,从日常生活普渡至作为生活之另类彼岸的艺术。


由此再来观察尉洪磊制作雕塑的方式,整件事儿就显得更有意思了。他说自己在做雕塑,但他既不凿石头、也不捏泥巴。他通常运用原子灰(一种修补汽车外漆的材料)和油漆去改变他选择的来自寻常生活的物件的造型与颜色,再加上另一些同样取材自生活的零件(比如说,他喜欢的具有阴柔气息的项链),把它们变成熟悉而又有点古怪的新物,我称之为“基于物的雕塑”。有时候,他也会去找不同的工匠帮他制作所需的部件,但这些物件无一例外地被打造成仿佛从现实生活中捡来的样子。与现实生活的连接,代表了尉洪磊最根本的艺术观。而在当下的中国当代艺术环境里,这也成了他最为叛逆和激进的部分,无论他的作品或他的人是如何看上去越来越温和,骨子里却仍然在坚持不愿意与流行艺术风潮妥协的态度,这也让我想起尉洪磊曾经作为朋克乐手的身份。


作为展览的“任何事物都是极其重要的,没有什么是不会再回来的”,曾经被设计成完全不同的样子。同样的物品被摆放在魔金石画廊的白色空间里,犹如一件件完美的雕塑品,显示出极简的画廊美学趣味;拍成照片的话,尤其适合在以图片为主的下拉式页面社交网络平台上传播。可是尉洪磊后来决定舍弃这种过于保险的展览美学,因为对他而言,通过自己作为艺术家的工作把那些“基于物的雕塑”带往新的方向,也意味着邀请这些携带着艺术家或观者各自记忆与情感的雕塑作品扮演独立的角色,再通过展览的形式,与其他作为角色的雕塑作品开展新的对话、发展新的情节、讲述新的故事。所以,展览最终的形式颇具舞台感。不同的雕塑被精心地(但也可视作漫不经心地)放置在一起,形成引人联想的关联。整个展厅的两部分则犹如戏剧的两幕,一方面呼应了展览中无处不在的“重复”的主题,一方面也让两边的“剧情”形成了对望与渗透的格局。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有几件作品来自尉洪磊的早期展览,所以展览的最终设计,也包含着一次个展想要与艺术家艺术实践的总体面貌进行交流的尝试;而具体到哪几件“老作品”的出场,则说明对于尉洪磊而言,“物”或“作为雕塑的物”,不仅负载了艺术家或观众的情感、记忆与想象,也可以携带和创造自己的经历和记忆。


那么这些不同的角色到底会形成怎样的对话,又能够写出怎样的故事呢?这也是我非常感兴趣的,我眼看着演员到齐,剧场灯亮,虽然是在一间静止的、安静的展厅里,却能够看见对视、对峙、完整或孤独的各种姿态已然建立,情节的张力也将由此展开。在我看来,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尉洪磊作为一个视觉艺术家,在他的第三次个展中,具备了用物件、影像和空间进行多重叙事、多声部叙事、以及在不同时间与空间中穿越叙事的复杂能力。我相信这会成为尉洪磊下一阶段工作的方向之一。而每一件经历了本次展览的作品本身,也会拥有不同的故事和意义。因为——尉洪磊对于艺术家以创造作为工作以及如何进行工作,有了一套愈加成熟的想法,每一件作品单独来看,都是过程中最直接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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