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外滩画报 文/王华震 图/“西天中土”提供
Raqs 这些作品的问题在于,它们都太简单太缺乏想象力,以至于真正的阐释与作品无法产生有机联系。
“补时”展览作品之一《塞康德拉巴德之所见》演出剧照,摄影:厉致谦。
来自印度新德里的一个当代艺术团体“Raqs 媒体小组”,最近在新开幕的上海新时线媒体艺术中心展示了他们的最新创作。据说,这些作品“聚焦于他们从不同角度出发对时间与时间性的研究”。这确是一个有趣的话题,如何把抽象的时间或者时间性通过多媒体工具赋予具体的可感知的“作品”,这考验着艺术家的创造力与想象力。
展厅里吸引观众的可能是那个声音最响、画面最亮的作品——在一面白墙上,两个并列的投影仪投出两块大小相同的屏幕,画面里分别是一场足球比赛的两个守门员,上海申花对浙江绿城,镜头死死地盯着他们,捡球、开大脚、指挥人墙、喝水、无聊、突然加速......观者若有兴趣还能观察一下当申花队的守门员开大脚的时候绿城队的守门员是什么表情。好啦,一个作品就这样完成啦!甚至现场的拍摄工作也不是 Raqs 自己做的——他们拜托一个朋友帮他们拍的。那么,Raqs 在这件“作品”里出了什么力呢?满打满算,他们只干了两件事情:想出了这个主意,并设法对这个主意进行“阐释”,以便让它看上去更像一个“作品”。
观者可以扪心自问,这个想法是富有想象力的吗?把两台摄影机对准一场比赛中的两个守门员慢着,难道不是每场现代足球比赛都有摄影机对着守门员的吗?只不过我们看到的电视直播是导播剪过的而已。让我们再来看看 Raqs 是怎么阐释它的:这件作品名叫“守望”,“将一场足球比赛的点滴压缩成了一次对于时间与命运的冥想......一场比赛成了一张时间的地图,漂浮着幸运或不幸的大陆,众生经历的胜利与灾难像洋流交替般地穿插其间,它同时还晕染着一层情绪的色调......”让我们为他们没有使用过多的学术术语而欢呼(或者失望)吧,这样的解释听起来一点也不聱牙诘屈,观者随着他的思路,很容易就能找到这张时间的地图;然而如果 Raqs 愿意,他们还能这样说:将一场足球比赛的点滴延展成了两种宇宙力量的角斗,空间被压缩为连接正反两个视点的悬空之桥,众生经历的胜利与灾难像洋流交替般穿插其间,观者的视点成为一道来自另一个空间的意义之光......
《塞康德拉巴德之所见》的演员离开舞台后走到录像装置《重演》前,摄影:厉致谦。
这就是 Raqs 这些作品的问题所在。它们都太简单太缺乏想象力,以至于真正的阐释与作品无法产生有机联系。世界各地冒着傻气的当代艺术何止千万,但是它们都争破了头要把自己打扮得与众不同,要陌生化、要惊世骇俗,反正要让别人先记住你,然后再铆足马力各种理论武器全面开火,扫中一个是一个。Raqs 不故作惊人之举(这点值得肯定),然而他们的不故作惊人到底是因为本着老老实实的心态呢,还是的确缺乏想象力?
另一个叫“便携式自学图书馆”的作品也很“有趣”。他们在墙上做了一个真的书架,上面谦虚地只摆放他们自己的书;在这个书架之上,挂了一幅书架的照片,照片里的书架上也摆满了书,但这些书的书脊上都没有字。离书架不远处有一张特制的桌子,桌子两头的滚轴连接着一张白纸,白纸覆盖在桌面上。同样的,Raqs 在这件作品中也是四体不勤(最有技术含量的桌子也是别人设计的......),他们只管出主意:书架叫做“动力沉思书架”,因为他们有本书叫《动力沉思》;照片名为“背叛者哲学”,“没有名字的书籍组成的图像指向了对于新知识的需要,借此填补现存的了解世界的方法的空白没有书脊和知识空白,这样直白和缺乏诗意的比喻,Raqs 也曾因为想到它而欢呼雀跃吧;还有叫“白板”的桌子,滚轴上的白纸可以适应不同团体、社群、非正式组织和协会的需求,“观众通过思考‘背叛者哲学’,进一步考虑他们想要阅读或书写的尚未存在的书。”多么富有童趣的作品啊......
Raqs 不仅做装置,还搞戏剧。开幕那天晚上,来了两个印度演员,在空地上演了起来,剧本就是 Raqs 写的。这个叫《塞康德拉巴德之所见》的剧没什么情节(这时候演一个有情节的剧会显得丢份吧),舞台中央挂了一张照片的投影,它源自摄影师费利斯·比特(Felice Beato)1858 年摄于印度的老照片,Raqs 对它进行了再度设计。两个演员通过断裂的、企图连接历史的词汇和语言、抽象的肢体语言以及过于直白的道具使用,试着让观众去感受一次时空的穿梭,但很可惜的是,和所有的 Raqs 作品一样,剧本和表演都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感染力,观众像是在看一本理论书籍,两个演员只是在教大家怎么看这本书。
仅有洞察力是不够的。也许组成 Raqs 小组的三个印度人确实非常富有理论经验和洞察力(这从他们滔滔不绝的谈话和他们写的文章中可以看出),他们对时间的思考似乎也很耐人寻味,但是要“做”出一件真正的艺术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