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傅丹:谈《我们人民》
发起人:宁静海  回复数:0   浏览数:1597   最后更新:2014/07/10 10:17:52 by 宁静海
[楼主] 蜡笔头 2014-07-10 10:17:52

来源:艺术世界微信


【访谈】吉米·达勒姆(Jimmie Durham)【上】


吉米·达勒姆

Jimmie Durham by Manuel Cirauqui

曼努埃尔斯拉奇|采访

王懿泉|译

在吉米·达勒姆(Jimmie Durham)于巴黎市立现代美术馆(Musée d'Art Moderne de la Ville de Paris)举办的回顾展开幕式的后一天,我见到了这位艺术家。那是 2009 2 月,当时我正在筹备名为“混沌探究”(An Inquiry on Chaos)的项目,这个项目包含了一系列的对话、工作坊以及艺术家合作,以期使之成为一个文献的建筑体和一套论文的合辑。吉米·达勒姆在这个项目中的地位至关重要,因为他多年的艺术实践一直被无法预期的固执和莫名的混沌原则所指引。


在吉米·达勒姆(Jimmie Durham)于巴黎市立现代美术馆(Musée d'Art Moderne de la Ville de Paris)举办的回顾展开幕式的后一天,我见到了这位艺术家。那是 2009 2 月,当时我正在筹备名为“混沌探究”(An Inquiry on Chaos)的项目,这个项目包含了一系列的对话、工作坊以及艺术家合作,以期使之成为一个文献的建筑体和一套论文的合辑。吉米·达勒姆在这个项目中的地位至关重要,因为他多年的艺术实践一直被无法预期的固执和莫名的混沌原则所指引。


《向冰箱投掷石块》(Stoning the Refrigerator),1996,明胶银盐照片。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Galerie Michel Rein, Paris.

就像达勒姆自己有时提及的那样,他的艺术研究居于一个理念,即事物的端倪发生在“语言之外”。这或许为理解达勒姆的谈话提供了额外的参考,因为他的谈话似乎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的开端。在达勒姆的很多表演作品中,石头似乎成为了介质,或者说是工具,用以恢复无形而凌乱的现实,而他常常用录像来记录这些表演。他的雕塑多由动物头骨、装饰羽毛的回收的PVC 管子、破损的家具、当然也包括找到的石头以及等等各式的材料制作而成。这些雕塑是连续的怀疑仪式中种种的标志性碎片,它们与日复一日的生活相融合,并探寻着不可知的魔力。这些破败的现成品唤起了人们对世界各地荒原的情感;这些以物为诗的作品被反复无常的铭文、标签、伤痕所修饰;这些虚设的神殿或其碎片成为了一种游牧式的自我构成的图腾。总而言之,这些雕塑是有意义的废弃物,甚至时常充满驱邪的力量。达勒姆是一位无国籍的民权活动家,1940 年出生于阿肯色州华盛顿的切诺基(Cherokee)社区,1970 年代末他放弃了美国印第安人运动(American Indian Movement)领袖的身份和活动,而这段重要的政治遗产贯穿他的艺术实践。他的诗的艺术(ars poetica)如今可以被视为针对现成材料进行的严谨仔细的,或者盲目自由放任的,亦或无政府主义式的应用。他曾经用三句话来解释自己的信条:“反对建筑,反对叙事,反对结构”。

那是二月的一天早上,我穿过美术馆的大厅,在展览入口处看到一架体量惊人的飞机被巨石砸碎。这件作品极具戏剧性,因为那块巨石必然是假的。整件作品就如同一段铭文,宣誓着达勒姆个人的艺术原则。在这前一天我已经看过了整个展览,也看到了达勒姆用鹅卵石击碎玻璃的短暂表演。那块鹅卵石据说是从中世纪法国诗人、流浪者、小偷弗朗索瓦·维庸(François Villon)的住处得来的。这块小石头像是一个执著的演员,顽固地等着一个不大可能发生的数字,它违背了日常物理原则,敲击了玻璃一次、两次,直到第三次才将其打碎。达勒姆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至于(前两次的)失败,我想那是一个讨论干扰和不可能性的绝好契机。

达勒姆和我在美术馆的咖啡厅里一边用早餐一边聊天。他的言谈很慢而且有时仅有只言片语。他操着一口语法错乱的英文,距离和友谊交杂在一起。就如同他的写作一般,他的言辞颇为微妙并难以捉摸,而与此同时,他又对委婉语充满坚如磐石的厌恶。这也难怪在此前几个月里达勒姆拒绝了多次采访,他从公共表达里抽身,转而让作品直接自圆其说。如今发表这篇采访似乎仍然很及时。在这篇采访做完未发表的三年时间里,我已经在全球各地看过了达勒姆的众多新作品和展览,其中包括在西班牙穆尔西亚(Muricia)参与的大型艺术项目“食人多米诺”(Dominó Caníbal);他在第29 届圣保罗双年展中的艺术介入项目;以及在近期在纽约艺术家协会(The Artist's Institute)的个展,这个展览持续展出至20121 15 日,并只展出一件作品。这个展览意在反映达勒姆在过去六个月里的创作,并且作为他参加第13 届卡塞尔文献展的序幕。展览中呈现了名为《收集石头》(Collected Stones)的系列录像作品,记录了达勒姆手持石头、巨石、小石子等各式石头摧毁电视机和冰箱等等的表演。如同水波纹一般,所有这些展览都不断地让人想起吉米·达勒姆,并思考这位艺术家不均衡而又饱满的沉默。

《仔托火山和小精灵型汽车的静物》(Still life with Spirit and Xitle),2007,定点装置,玄武岩,1992 年款克莱斯勒小精灵型汽车,丙烯颜料。(译者注:仔托火山位于墨西哥城,Xitle 是纳瓦特尔语,意为肚脐)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Kurimanzutto, Mexico City.

【采访】

MC= Manuel Cirauqui

JD= Jimmie Durham

MC:请告诉我你怎样看待混沌。我猜你肯定经常探讨混沌这个概念,这一点在你的作品中似乎也有体现。在你的很多作品中,你激发事物从它们原本平静的路线中脱离出来,换句话说,你触发了一种混乱的过程,从而导致事物失去了形式(我不愿意称这个过程为破坏)。你好像是在推进或者说服事物的进程向着混沌状态去转变,例如那被击碎的玻璃,沉入水中的玩具船,或者唐突而又自然而然地将各种工具、材料、道具、布料等等组合在一起,进而形成的新物件。那么混沌是不是你的一个创作原则?

JD: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不过除了我在读数学理论时,我从没有思考过混沌。我时常会读有关数学的书,因为我对数学一点概念也没有。我只是试着去了解一点数学,但是也不奏效。我喜欢任何形式的干扰(interruptions),特别是发生在我生活中的。因为人们总是携带着某种趋势,人们总是要去做同样的事情,其实那是比趋势还要强大的一种东西。(背后传来挪椅子的噪音,达勒姆停顿了一下。)哲学家索伦·克尔凯郭尔(Søren Kierkegaard)曾写道,重复是人类最伟大的东西,因为重复最接近神圣。而我感觉这很奇怪,因为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做事,比如我总是走同一条路去水果店或者回家,这让我忍无可忍。我喜欢干扰,我希望事情可以每次都是不一样的。

MC:我身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我常常会在离家出门走了三十步后便发现我忘带东西了,比如说忘带了笔记本。于是我转身回家,拿起笔记本,之后我会一模一样地重复相同动作:锁门、下楼、进地铁。我对自己说这就像是嵌在时间里的括号。事物会在某些时刻倒回,之后又会重播。重复就好像是时间的一种错误……如果我由于又忘记带什么东西而需要第二次返回拿时,我就会开始焦虑了。我的整个生活就如同这样,像是一种巨大的流逝。

JD:但是我不认为干扰和混沌有所联系。干扰既不与混沌相联系,也不是混沌的任何一个反面。我也不知道干扰究竟是什么。

MC:混沌是有定律的,但是我直觉地反对那些把混沌归结为“秩序的假象”(dissimulatedorder)的理论。

JD:你要知道人们可以用数学来做任何事。如果你擅长用数学,那么你就可以给任何事都列出数学方程式来。

MC:我觉得一定有某种空间构造,或者说某种在空间中的稳定性,才使你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相同动作。

JD:特别是在城市里。建筑的变化很少。你必须在红灯亮时停下来,你想必也总会走同样的一条街。然而在丛林里,每天发生的事情都不同,因此你需要格外小心。

MC:前一段时间我读了你关于建筑和信念的一段文字,你讲到:城市景观的重复性制造出了一种认为世界是稳定的信念。

JD:就是这样的。城市会暗示我们,告诉我们应该如何存在,我们在城市里的工作告诉我们应该如何行事。从任何的物理层面或者精神层面上来看,我们是由我们身边的建筑所决定的。这非常奇怪。我们不应该默认同意了。

MC:说的对,不过建筑是很难被反对的,甚至是很难被攻击的。因为人和建筑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试想用脚踢凯旋门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这样的东西在它们的地盘还有更多》(There's plenty more where these came from),2008,混合材料,40×15 英寸。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Christine KönigGalerie, Vienna.



JD:(笑)我对烂建筑有一个计划。

MC:我想听你讲讲这个计划。

JD:我想把所有的烂建筑都逮捕,然后把它们都送到加拉加斯(译者注:委内瑞拉首都)。因为那整个城市里都是烂建筑。简直就是烂建筑的迪士尼乐园……

MC:而且是废弃建筑的迪士尼乐园?

JD:对的,是废弃建筑的迪士尼乐园。

MC:加拉加斯拥有世界上最著名的几个邪恶建筑,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就是 Helicoide(译者注:一栋原本设计为购物中心的建筑),这个现代主义风格的企业乌托邦沦为了可怕的政治警察总部。我们来谈谈你的表演作品,你是如何把无秩序利用为日常机制的?举例来说,你那天在美术馆的表演,你把从弗朗索瓦·维庸房子里得到的小石子投掷在玻璃上。玻璃莫名其妙地拒绝了冲击……

JD:事情没有按我想做的发展。

MC:你接受了情况突然转为未按照预期发展的现实,小石子好像在说,“嘿,我在这,我不是演员。”而且玻璃也拒绝被击碎。

JD:是啊,这很完美,不是吗?(咳嗽声)我今天感冒了。

MC:这些情况总会发生在你的作品里,而你并不是有意而为之。

JD:我喜欢这些突发状况。即便是我自己干扰了我自己,我也会感到很高兴,因为那样我能感到我活着。那个时候我会感到我有智慧,我能意识到我的思绪。要意识到思绪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思绪总是转瞬即逝……思绪是存在于未来和过去的,但从不停留在当下这个片刻。

《巴西日常生活研究调查局(细节)》(Bureau for Research Into BrazilianNormality(detail)),2010,展览现场,第 29 届圣保罗双年展。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Kurimanzutto, Mexico City.



MC:我想问你一些事。假设有个在美术馆办公室里工作的人,在沾满尘土的旧展览画册书架上发现了一本你的书。那本书只是永远地存放在书架上,是一本死掉了的文献,而那个人决定将这本书带走,把它从死去的书架上带回到新生……

JD:把书偷走?

MC:或许可以这样说吧。我更愿意说成是“意在改变它的存放地点”。作为这本书精神上的父亲,你会不会同意这样的行为?如果你说行的话,拿书的人一定会感觉好一些,他也将会从他的不良之举中解脱出来。

JD:我不会说行,但是我也不会报警。

MC:好的,还是谢谢你。说了太多这种神秘难懂的事情,而我很好奇到底有多少欧洲的美术馆会公布你是切诺基族裔(Cherokee 译者注:北美印度安族裔),或许有人应该从某种人种志的角度来看待你的作品。你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JD:那是一种诅咒。那是来自于好莱坞的对印第安人的看法,人们喜欢印第安人也是因为好莱坞。没人会说“黑人艺术家大卫·哈蒙斯(David Hammons)”,或者“法国艺术家皮埃尔·于热(Pierre Huyghe)”……

MC:或者说“白人艺术家皮埃尔·于热(PierreHuyghe)”。

JD:这样做会制造障碍,这并不是在开门,而是在关门。每一个人都受到好莱坞的影响,每一个人都觉得从好莱坞电影里他们就能完全了解印第安人了。人们只是了解了那些最夸张的事情。比如说,这就好像是有人在说我恐高,我站在椅子上就会发抖;于是另一人就会接话说“我想印第安人应该擅长登高!”这是多么荒诞的判断啊。难道世上每一个印第安人都善于登高吗?这些人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应当审慎……

MC:当一个人不能被标签化的时候,那么他或者她的处境就会变得危险。

JD:我对于艺术就有这种问题。艺术是一个虚假的范畴,我不知道当我们在说艺术的时候究竟是在说什么。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