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理论车间


老是想：自己的哲学路数正宗么？应该到北大哲学系和弗莱堡哲学系去读，才能读出正宗的哲学来？这事儿本来是要先追究的，但是，你细想，会吓一跳：还有一个天大的事儿没追究呢：哲学在哪里最适得其所，显得最天经在义，显得最正常不过，是在古老大学的哲学系么？你去看看现在的博洛尼亚地震学哲学和牛津大学的哲学系，里面没见到你说的哲学啊！告诉我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哲学适得其所过了？

这事儿罗蒂到齐奏克等多有提起，现在归并来说。美国大学哲学系是分析哲学也就是科学哲学，与我这样的中国文学青年说的哲学可以说毫无关系。如要到美国大学去读哲学，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大陆哲学，则应去比较文学系，俗称CompLit，那玩意儿在人们心目中类似于办公室字纸篓，从研究中国女人裹足到东亚宗教等等，都在其中，黑格尔专家也只能去到那里呆着。在前南斯拉夫，哲学系是不同政见系，在斯洛文尼亚，只有在社会学系里才有大陆哲学，在匈牙利，哲学是呆在文学语言系里的。本人去过的某个欧洲大学的哲学系是与历史系和考古系一起呆着的。那么，你要说了，在德国大学哲学系里，那总应该有哲学，哲学一定适得其所了吧？齐泽克说，No！马克思跟随着海涅说，德国人是看了法国大革命后脸红了，连忙搞一场哲学革命，想抢到一点风头。德国哲学是搞给人看的，从马克思到尼采到本雅明海德格尔都认为那里哲学是消失了。连在德国大学哲学系里，哲学也从来没有适其所过、正常过（《没有身体的器官》，10）。新康德主义是正统正宗和正常的么？看看上去应该很像正常的哲学了吧？哪怕是，它太没劲，到哈贝马斯这里，更是不痛不痒了：哲学成为万金油，既是语言学又是伦理学了。也就是说，就连在德国，我们也应该细问：什么样的哲学路数在其大学哲学系里得其正宗成其为正统？哲学真的在最哲学的国度的最哲学的哲学系里其中适得其所了么？

不消说，哲学无论是到了哪里，咱总没见过它在哪个国家的大学哲学系里正经呆过。你要找它时，人总说它在别处。哲学只作为几次例外造访过我们的哲学系。德勒兹认为，哲学是作为例外发生到我们中间的。作为哲学教学从业者，我还不得不坏着良心地说：正是因为作为机构的哲学系里压根没有哲学，也永不可能产生哲学，哲学才对我们如此重要。这是德里达说的“不可能之逻辑”。等待戈多：正是因为什么将等不到，所以才应该去等。哲学系这样的国家器官的机构言说卡了壳，哲学才出场。社会基础的病态错位，才给哲学说的机会。

哲学不适其所，它才还有搞头。哲学的存在状态，是鲁迅说的地火的奔突，那是一块熔浆构成的深层结构。

你将像我一样，永远找不到一个哲学系去读正常的哲学的。哲学不能随叫随到，是在剧场里排练后到火候了，自己就冒出来的。是的，哲学至少一定不会在你要它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