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台北艺术论坛 文：林心如

二十世纪的艺术和织毯的关联密切：现代绘画中的野兽派(fauvism)和抽象艺术都从伊斯兰织毯艺术中汲取灵感，著眼于毯子的平面感营造的视觉效果，以和谐的方式重覆、变异的图案，或是其装饰性。凡此种种，都是基于将毯子视為平面、抽象表面的前提。然而，由法国庞毕度中心(Centre Pompidou)实验电影部门策展人菲利浦-亚蓝．米修(Philippe-Alain Michaud)策划的「飞毯」(Flying Carpets)展览(地点：位于罗马的梅迪奇庄园(Villa Medici)的法兰西学院(Académie de France)，展期2012.5.30~10.21)则基于不同的概念，将毯子视為动态的隐喻：透过毯子重覆的图案、各式的构图和质地，而在表面上营造出动态；由此，毯子既是影像的交织、也是形象的循环显现。这种「毯子效应」(effet-tapis)在特定的实验电影中具现出来，而「飞毯」展览正是透过并置选自庞毕度中心馆藏的实验电影与当代艺术作品，和借自巴黎的布兰堤美术馆(Musée du Quai Branly)、里昂的织品博物馆(Musée des Tissus de Lyon)等机构的织毯藏品，点出影片艺术和毯子(例如飞毯)的概念之间的相似。

里昂织品与装饰艺术博物馆(Musée des tissus et des arts décoratifs de Lyon)收藏的「Suzani式织毯」(乌兹别克的布哈拉(Bukhara)市)，18世纪，(265.5 x 177.5 cm)© Musée des Tissus de Lyon. Photo / Pierre Verrier

展览呈现的一部分实验电影作品呼应了织毯图案的韵律和形状的流变，例如哈瑞•史密斯(Harry Smith)以装饰性的蜡染(batik)技巧创作的「抽象」(Abstractions)系列影片，展现不同形状的彼此转换。史坦•布雷克哈吉(Stan Brakhage)的「蛾光」(Mothlight)(1963)则是透过将枝叶、花瓣或昆虫的翅翼等自然素材黏贴在胶卷上、以白色為衬底，当放映的胶卷快速闪过，将营造出视觉的透明感和装饰性的交错。飞毯的意象和概念必然涉及漂浮、无重力的状态，厄尼•吉尔(Ernie Gehr)搭乘升降梯所拍摄的「侧边/行走/穿梭」(Side/Walk/Shuttle)(1991)影片即完全无视于重力法则，片中以不断转换的视角呈现的各种旧金山都市景观显现為隆起的楼群、有时彷彿悬浮在空中，整座城市在此变成一座巨大的影像生成机器，而垂直升降的电梯运动和横向川流的人车的纵横交织也呼应了毛毯纺织的结构原理。展览并呈现抽象电影先驱之一、汉斯•李希特(Hans Richter)的「韵律21」(Rythmus 21)(1921)：各种尺寸的长方形沿水平或垂直的方向移动并交错，这些形状本身持续位移并放大或变小，且时而填满、时而中空，使影像的背景与前景的角色互换。

「飞毯」展览现场：厄尼•葛尔(Ernie Gehr)的「侧边/行走/穿梭」(Side/Walk/Shuttle)(1991)，6分25秒，16mm影片转為数位影像。Courtesy/ Ernie Gehr

策展人米修在其〈表面的动态〉(Mouvements de surfaces)【註】文中写道：「当人们试图阐明电影的基本特性，都必然再回到投影和影片连续穿过的事件上，也就是纯粹的表演性质的东西，其方式一如毯子被织好的那一刻，其结构便消解在打结的过程中」。图像的织构原理、在显影过程中同时被构成又被消融的辩证状态正是织毯和电影共通的根本相似性。「飞毯」展览即在数百年来的织毯品项与当代实验影像创作之间析出多番的类比，映现出电影的基本要素，以及电影式的效果如何存藏在种种非电影类的视觉经验中。

「飞毯」展览现场：右方播放玛瑞柯•凡•沃尔梅登(Marijke van Warmerdam)的16mm实验影片「穹空印记」(Skytypers)(1997)(Centre Pompidou, Musée national d’art moderne收藏)，中央為汉斯•哈克(Hans Haacke)的装置作品「蓝色航行」(Blue Sail)(1965)(340,3 x 320 cm)(Museum für Gegenwartskunst, Siegen收藏)

【参考书目：Flying Carpets, Philippe-Alain Michaud编(Drago出版2012, Rome)。】

【註】出自米修的著作《勾勒。艺术史、电影》(Sketches. Histoire de l’art, cinéma)，176~177页(Kargo & l’éclat出版, 2006, Paris)，本段引言由笔者中译。米修于2006年在庞毕度中心策划的「影像动态：电影，艺术」（Movement of Images : Cinema, Art）展览也并置了实验影片和多种当代艺术类型的作品，可参考笔者所撰的报导暨策展人访谈http://blog.roodo.com/sylvie/archives/8273875.html；并可参考笔者和米修所作的〈影片的消失－专访菲利浦-亚蓝．米修〉，http://www.atfm.asia/tw/article.php?id=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