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1416教室 作者：任悦

摄影 Stefanodav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一位新摄影部主任从法国空降美国，在这个摄影如此繁盛却又同时无比岌岌可危的时代，他会做什么？

关于MoMA摄影部主任，这个职位所受的瞩目以及摄影人对其的期盼并非平白无故。让我们把时间稍微超前调一下，先回到1929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刚刚创建，三个富有的女士是发起人，其中一位是洛克菲勒二世的太太，这使得博物馆从创建之时起，就受到洛克菲勒家族的支持。

MoMA的新潮从其第一位馆长就可以看出端倪，阿尔弗雷德巴尔（Alfred H. Barr, Jr）被推荐为馆长，彼时他正在学校里教艺术史，课程讲授得非常不拘一格，比如，他让学生到当地的廉价品商店，每人只用1美元，要带回他们认为店里设计最好的物品，课程的目的就是训练学生观察现代设计的眼力。对于巴尔，各种和艺术与设计有关的门类——后印象主义绘画、建筑、大批量生产的物品、海报、摄影与电影，都应该同样地被收集和展示。（以上部分文字摘录自《沃克埃文斯传记》p41页）

MoMA 1929年开幕时候的第一个展览现场

在这种观念的指导下，当摄影作为一种严肃艺术的身份还在备受质疑的时候，它却被这家博物馆敞开门户接受了，而这也同时开启了MoMA摄影部几位负责人改变摄影界面貌的传奇经历：

• 纽豪尔（Beaumont Newhall ），第一任摄影部主任 ，1940到1948年任职。

纽豪尔也是MoMA摄影部的创建者，在此之前，他就在MoMA从事策展工作，他在1937年策划了《摄影，从1839到1937》 （Photography 1839-1937）这个展览，并出版了一本论文集，这本集子随后发展成著作《摄影，1839年至今》，这本书成为一部权威的摄影史著作，为摄影进入艺术领域做足了学术铺垫。

纽豪尔对摄影的态度是将其看做一种有技术含量的媒材，关注对摄影的不同应用，他所策划的展览分成这样几个部分:十九世纪的技术发展——从达盖尔到卡罗式，媒介影像、彩色摄影、立体摄影以及科学摄影，展览的最后一部分是当代摄影，偏重作为一种艺术的摄影，主要是艺术家自拍、先锋技巧(比如双重曝光)、特别的构图等。

纽豪尔当时的助手是安塞尔亚当斯，因此他也非常强调照片的制作效果，强调摄影师的个人主观感受。Chirsitopher Phillips评价纽豪尔的贡献是:他终于确认了摄影的操作过程不仅仅是机械的。

• 斯泰肯（Edward Steichen）第二任摄影部主任，1948到1962年任职。

斯泰肯他策划了著名的展览《人类一家》 （The Family of Man，1955年），这个规模庞大的展览包含500张照片，涉及68个国家的摄影师，展览还在全世界巡回展出。

《人类一家》展览现场

斯泰肯本人也是一位摄影师，他的摄影轨迹从拍摄画意摄影，到广告、名人肖像，最终则特别关注摄影作为一种大众传播工具的功能。1969年，斯泰肯90岁的生日上，他谈到:“当我开始对摄影感兴趣的时候，我认为摄影的全部，就是把它当作一种艺术品。今天我已经完全不这么看了，摄影的目标就是把人的故事讲给人听，以及把每个人的故事讲给自己听。”

但《人类一家》却也充分显示了媒介影像易于被操控的一面，展览最后一张照片是尤金史密斯的作品,两个孩童手挽手走向光明，当观众经过一系列黑暗的场景看到这个画面，其中似乎充满对美好未来的隐喻。但我们要看到，洛克菲勒是MoMA的金主，其所做的一系列项目都是为美国在冷战期间的公关摇旗助阵，此外，是美国信息部以及可口可乐公司赞助才使得人类一家这个展览得以巡展，而巡展的目的也是为了展示美国人的美好愿望,以及他们的人文主义。（以上部分文字摘录自 Vicki Goldbert and Robert Silberman:American Photography: a century of images Twin Cities Public Teleision 1999）

• 萨考夫斯基（John Szarkowski）第三任摄影部主任，1962-1991年任职。

萨考夫斯基对摄影在艺术馆中的地位作用重大，最为关键的是，他是一个完全站在摄影的角度去思考这个媒介的人，而非用绘画的观点来看摄影，在他所策划的展览中，彩色摄影、快照都堂而皇之地走入艺术馆，他所做的《新档案》（New Documents）让人们看到摄影在作为窗口——朝外看，还有着作为镜子——向内看可能。他远离了斯泰肯的观点，并不关心摄影的传播功能，专心研讨它作为艺术品存在的可能和价值。（更多关于萨考夫斯基，教室介绍过很多，点这里）

1967年 《新档案》（New Documents）展览现场，Diane Arbus的作品

• 格拉斯（Peter Galassi ）第四任摄影部主任，1991-2012任职

对这位策展人我了解不多，《华尔街日报》对他的评价是，他更为大胆地拓宽了摄影的纪实血统，拥抱了辛迪雪曼（Cindy Sherman）的舞台剧效果的照片，托马斯迪蒙（Thomas Demand）和杰夫沃尔（Jeff Wall）的“障眼法”，以及古斯基（Andreas Gursky.）那巨幅的彩色照片。

我们终于谈到了MoMA的现任摄影部主任：昆汀（Quentin Bajac），这位47岁的法国人从蓬皮杜过来，是MoMA历史上的第一位非美国籍摄影部主任。《华尔街日报》对昆汀做了一个采访，他谈到对摄影的一些看法，以及自己未来的打算。

昆汀认为”摄影与其他媒介之间有着无尽的联系，比如电影、建筑以及雕塑，这种和其他媒材之间的对话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此前，在蓬皮杜，这位策展人策划过超现实主义的历史的影展，其中强调电影甚至超过摄影，2011年他还做过Constantin Brancusi的回顾展，叫做, “Images sans fin”其中展示了这位艺术家的电影、摄影以及雕塑作品。

在昆汀看来，博物馆未来不仅要收藏照片，还应该收藏媒介装置（media installations）、文档（files）、以及专门为网络制造的照片。因为摄影已经不仅仅只是墙面的艺术，图书可能更是摄影的基本形态。年轻人已经开始大量做这种自出版物，博物馆也应该将之纳入自己的收藏视野。

此外，昆汀还会以更为全球化的视野去探照优秀摄影作品，比如他认为拉美、非洲以及日本摄影就非常值得关注。他认为MoMA过去低估了一些艺术家的作品，比如意大利彩色先锋 Luigi Ghirri的照片，他的一组150张照片一直被博物馆搁置，最近才在昆汀的建议下被永久收藏。关于法国当代艺术家，他着重推荐的是 Sophie Calle 和Annette Messager 。

问及当下面临的挑战，昆汀认为今日和萨考夫斯基在六十年代面对的问题完全不一样，过去的策展人所顾及的是受众如何接近摄影媒介的问题，而今天则问题完全相反——每天有两亿五百万张照片贴在Facebook上，摄影距离人们越来越近了，现在的博物馆，其责任是要教育观众的眼睛，建立一种观看的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