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一个非凡的醪糟期——邵译农、王静对话
发起人:邵译农  回复数:18   浏览数:3557   最后更新:2010/12/06 00:00:00 by guest
[楼主] 邵译农 2010-12-06 00:00:00
当代中国艺术:一个非凡的醪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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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静:次声计划是通向这个目标的一种实践?艺术家往往是松散的,“次声计划”感觉上更像一次文人雅集,而并非一个有秩序和规则的艺术家团体,是刻意追求这种效果吗?
邵译农:整个“次声计划”的源起是我们一群喜欢在一起聊天的人谈出来的。从2009年年初开始最初是跟大吴、任芷田聊,然后是杜辉,督兮,之后还有马永峰、郭工一群人开始谈。谈了很多,也有搞哲学的、搞物理、做思想史的,最后发现艺术家跟他们之间没有可以对等对话的知识平台,来了基本上听他们说了……
王静:没法交流?
邵译农:以后大家觉得老这样谈玄论道太虚,说能不能具体做点什么事情,后来正好艺术通道画廊有一个展览空当,我们用了大概十天的时间做了一个展览。“次声”是我们喜欢的展览名字,但是后来觉得“次声”这个概念太大了,而我们又承担不起次声的概念,最后把展览名字定为《变卦》。
王静:《变卦》那个展览是一个前奏?
邵译农:对,次声是一个物理名词。是自然、动物的一种声波,这种波的频率极低,穿透力极强,一般来说核爆炸的次声波,可以穿透八米到十几米的一个水泥建筑。一次波长的持续时间可以绕地球大概三十多圈。它无声、低调,不猛烈,它存在又有影响,这种属性是我们所感兴趣的,所以我们才把自己的这种方向跟次声的这种属性连在一块儿。
王静:这有点儿像一个愿望,讨论视觉作品的波及影响力,包括它对文化的穿透性。


邵译农:实际上我们是有一个愿望的,就是文人最理想的竹林七贤状态。相互之间不是一种利益关系,也不是西方艺术群体的概念,维系这些人的最单纯理由就是志同道合,聚和散都在一念之间,基本上是在这样一个框架下,大家聚在一块,聊在一起。
王静:曾经一度,你和慕辰一直以影像为媒介,看似是一种记录,而实质上阐释的是关于自我的身份和个人记忆,近几年,你们的创作媒介的多样化是显而易见的,在你们的作品中标签化的个人风格标示越来越少,通过视觉的语言阐释观念的维度在不断扩大,在你到目前为止的整个艺术创作过程中,你曾经有过哪些思考?
邵译农:做影像那个时期到目前这个阶段,实际上是我两个非常不同的时期,影像阶段差不多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比较成熟的时期,作品都是通过摄影来表现的。那个时候其实我思考的首先是“去艺术”,就是让艺术低度化,不表达艺术。那段时间非常奇怪,觉得艺术很腻歪,像花招一样,希望把艺术的成分减到最低限度,让自己的控制能力弱到几乎不控制,用无为的方式去做作品,然后还原到单纯的“看”这样一个比较简单的境地里头,那个时候把“去艺术”作为很重要的一种东西。
王静:你大量地拍了一些礼堂,当你拍摄的素材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你所要表达的观念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来了,不需要太多的阐释,没必要用过多的文字来描述,这或许是“去艺术”的一个偶得的结果。
邵译农:人的想法尤其是艺术的想法是非常渺小的,艺术家的东西阶段性过强,而且当你的思维没有达到圆融的时候,阶段性和痕迹感会更强,这时应该把个人的东西隐藏起来,把空间留给更多的人。我当时的想法是艺术经常像一个标识,好像苏州园林里的导游一样,他不断引导观众按照他的思路,告诉你这座桥某某曾经在这里待过、这个殿谁在这里坐过、谁题过什么匾,这个对联是谁弄的,这一切都阻挡了人进入到这个空间,自己去寻找和发现的维度。知识越明确空间就越狭小,对我来说这个东西是有害的,必须把它去掉,我希望我不是艺术家,而是一个劳动者的角度去发现和捕捉。
在这个思路下,“我”是要隐在背后的,这个局做完了你就可以走了,你不要去打擂,打擂不是你的事情,你只属于局。你既然是个策划者,把这个局设好了,你的事情就完成了。所以我慢慢地让自己回到一个无我的状态,但这与艺术家的身份常常相冲突,艺术家习惯于自我中心。那时候在脑子里不断在打架,去掉还是留下,最后还是去掉。让自己习惯一种无我的状态。在我早期的作品里,你看不到我的手段在哪儿,最后纪实摄影的人说,邵译农、慕辰是我们阵营的人,是纯粹的摄影人,艺术家那边说,他就是当代艺术。我说也好,这是一种宽度。
王静:在对艺术家个人发展脉络的考量过程中,通常认为一个有比较明确的创作理念的艺术家是成熟的,艺术家的表达方法、创作方法往往决定了他的作品所能到达的深度,当然方法和理念又各自承担着不同的作用。
邵译农:当然,是很重要的。无论是理念还是方法,在艺术创作当中承担的作用和影响是非常不一样的,对于作品来说,没有方法肯定不行,实际上从学校里一开始学习艺术,教会你造型和方法,让你掌握一套艺术创作的规律,然后控制它,方法是对艺术语言的一种驾驭能力。你一旦握了这种独特的东西,艺术上出来的感觉是非常不一样的。但是理念是另外一个东西,理念实际上不能够直接作用于你的创作形态,它作用于你作品的萌发,走势,到最后整个思维方向的改动,顺着这个东西走的时候,整个作品背后的理念才会非常明显。
王静:你关注的、认同的,其中的一些,然后也贯穿了这种东西吗?
邵译农:好像不是这样的。整个创作的过程主要还是依靠直觉,自己的敏感在哪个位置,然后用某个形态来调控我的发现,以便来操控这个东西,直至感觉到位。再进入到审美阶段。我经常把艺术看做酿酒,窖头放里头,温度调好,水弄好,给它适当的环境,给它时间,这个时候可能醪糟就出来了,这是酒的雏形,保持了最鲜活的感觉,当然这个东西也是非常有意义的。但这个东西不能作为艺术作品呈现出来。如果把它跟酒作类比,酒是商品的话,醪糟还不具备商品的属性。但是目前很多年轻的创作者基本上是把醪糟拿出来展示。
王静:呈现的是过程,而不是创作的结果。
邵译农:要不我经常说中国艺术呈现的是一个醪糟期,经常让人感觉连汤带水带米粒儿全部都端上来。这个东西关起门在家里喝没有问题,拿出去的时候你就发现,这个东西是一种原始的感觉。真正的酒,必须重新再蒸馏、加工,有非常复杂的工艺和配方。
王静:目前阶段需要探讨的,正是最终把醪糟变成佳酿的标准是什么?这还是相对要具体一些,标准很模糊,就意味着很多参差不齐、假冒伪劣的东西出现。
邵译农:当然。你是汾酒,还是二锅头,还是茅台,就是同一品牌的酒品和等级也不一样,除了你个人的工艺水平极为考究以外,它还有一个酒的传统承传,就是相传的一套老工艺,然后还要求有水质保证,这一切东西都到位了,酒出来了,它还要有年头,要有老酒和新酒混搭之后合成,然后再储存,到哪一个年份再拿出来,这个时候它是成型的,其实从醪糟到名牌酒之间的距离是非常远的。
王静:我们现在看很多作品出炉,现在有很多做实验艺术的年轻艺术家,让人看完之后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在标准不明确的阶段,产生了很多过程当中的作品。
邵译农:对,标准要在实践中慢慢呈现出来,要在不断试错以后总结规律,才会形成标准,否则那个标准是舶来的东西,跟自己是没有多少关系的。尺度往往都是针对自己的,是量身定做的。
王静:对艺术演进过程来说,结果并不是预设的,是在一个过程当中慢慢形成的。


邵译农:甚至可能是对一件作品的初衷导致最后收获了这样一个结果。
王静:通常我们对艺术家的想象就是,艺术家是一个很好的策划者,他们有能力先把结果预设好之后,再照着预设的方向去进展,很多人会有这样的一个想像。
邵译农:后来,我对自己的要求就是,面对现实的时候表达的并不是现实本身,而是表达自己的心像,它是理想的状态,这个状态与自己过去的文化积淀有关,现实往往不符合你的心像,你就要不断地在现实和内心之间寻找这个位置,我跟慕辰两个人的思路都是离现实比较远的人,这跟我早期的经历是有关系的。
王静:您在青海的时候接触的是少数民族地区和藏区?
邵译农:对,是多民族混居的地区。从整个民族的状态来说,我觉得一个有信仰民族的这种沉稳,内心力量很强大,那种力量是汉族人没有的。汉族人给我感觉表里不一,外朴内诈,外表很正,内心很邪,说起来道貌岸然,我对这个民族没有好感,心里总是那句话:和这个民族保持距离。过去我的创作里从不触及汉人。30岁以后开始接触汉族文化,首先是佛教文化,后来是道教、禅宗到儒学、易学慢慢深入,实际上我是被汉族文化所征服,但我感觉仍然是一个旁观者,这个社会所发生的一切,我是作为观者。包括艺术圈也是,从“八五”一直到后来始终都是观者。怎么样来对待现实问题,其实我仍然是以心为镜,内心的心像是我把握问题的非常重要的尺度。
王静:近几年来,你作品的关注点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更加内敛,是一种蓄势,关注我之外的它者,这里的它包括了人、时间、恒久与变化等等这些话题。对你来说,近几年比较重要的作品是哪几件?
邵译农:到2006年以后,差不多都是装置作品,同时,东方理念的东西也开始起作用,跟前面那段时间还是很有关系的。前面那个时期我是非常理性的,不断地把思维中感情和感受的部分剥离。以后起作用的是我对传统的认识,我真正被中国的文化所征服,这种认同和迷恋非常强,甚至超过了一般的人。因为原来是不认同它的,甚至非常排斥,后来被征服了。对这种文化的属性认同感,让我一直在往里走,走到很强烈地想把这种意愿用艺术的形式表达出来,这个时期出现的一个作品就是《天上人间》,《天上人间》是我的2007年的方案,这个作品是我第一次用跟传统文化有关的东方理念在做。这个作品大概准备了一年的时间,最后在艺术通道画廊做了一次展示。其实我并不知道它是什么,我只是把它作为一种空间艺术来做的,我利用云的这种变数,因为这个时候对于变化的控制和可变性是非常感兴趣的,所以一直在考虑如何用自己的这种“变”,来改变空间对人心理的影响。再接下来就是《东风 西风》了。
王静:《东风 西风》是在广州三年展上展出的,里边出现的“灯”和“镜子”是极具古典文化意象的两个象征物。
邵译农:灯和镜子其实在东方文化里头,是文人、修行者面对自己的,也是精神媒介的东西。灯是心灯,非物质化灯的概念。镜子是一个人每天面对着自省和自观的一个东西,不可以染以尘埃,一旦一个人的心灯灭掉了,他看到的将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没有理想和希望的世界。当然我心里虽说是充满理想,但面对现实的时候我还是挺绝望的,眼前看到的是一片黑暗,真正的物欲横流。在我的理念里佛跟魔是对立存在的,人可以行佛事,也可以行魔事,只在一念之间。
后来还有《心佛 心魔》、《春秋 春秋》,做了六年,现已完成。从钱进入,一直到钱的历史,钱的景观,把钱的世界打开,钱币本身没有好坏之分,对一个人来说只是怎么用它的问题,一个时代如果过于看重这个东西,气势就不对了。钱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冲不破的谜障,所以当时我做得时候,用得是黑色的真丝,真丝本身非常透明,一眼可以望穿,但你要穿过去时,却是穿不过去的,对我来说钱币的感觉是谜一样的,它很绚烂,本身是很辉煌的,但是它跟谜一样把人隔在金钱的面前。
最近就是《道和门》、《年轮》这个作品。这个作品做了一年了,实际上是对自我的一种观看,自己在跟时间一天一天地博弈,岁月不知不觉地流失,所以我就做了这个年轮,在木头上,用漆器的方式一层一层地刷上去,最后完成一个巨型的漆器。它的断面上每一天都看到它在生长,最后形成了自然年轮和人工年轮的两种并存,但是它需要时间,五年,也许是十年。
王静:这也是一种修行的过程。
邵译农:这是一种最朴实的精神,一直守持。中国的漆器里头就含有这种精神,一种更接近于自然的一种状态,而不是人进入到社会群体里,养成自我膨胀的一种状态。这些东西跟吃饭、喝茶一样简单和平常,是做艺术的一种自足态度。



王静:从杜尚开始,艺术的界限被不断打破,现成品、极少主义、观念主义诱发了装置艺术的诞生。它集雕塑、绘画、各种工艺、建筑、景观、环境及声效等艺术于一身,改变了艺术的单一面貌,并在极短时间内,装置艺术成为当代艺术最重要的表现形式。
邵译农:这种空间艺术自身有特别的优势,我感兴趣的是人所处的空间里所构成的一种场,这个场是艺术家的能量灌注到作品中所形成的。中国百年的西化的历史,究竟有哪一种东西是属于你原生态的东西,并分不清楚。因为你的教育里头,其实这种种子早就种在里头,本身已经是对西方误读过多少回以后的一种误读。你自身如果作品中能带出来东方的这种气息,你也是一种原生态的东西,但是艺术只有原始状态永远是不够的,任何东西都要上升到自觉状态,具有可控性之后再归还到自然状态,中国人所谓的天然并不是指原始的那个自然,而是一种人的境界所在,实际上它要经过感性、理性,还原到感性的过程。所以我们要经过一个痛苦的阶段,之后是一个很漫长的思考和实践的过程。



王静:一个艺术家的身份,很重要的两个关系是,他与历史序列的关系,以及他与自身序列的关系,在中国,当代艺术曾经一度像是横空出世,对曾经的文化史和思想史避而不谈,形式上迅速吸收国际当代艺术的进展,这种选择的后果,现在还不能被准确的判断,究竟对中国艺术意味着什么,但至少我们感受到的是脉络上的断裂,当然这更多指的是大的趋势。然而你的作品中,看似运用的是一种国际化的形式语言,装置作品的材料、形式都很国际化,但我从作品的核心观念中,看得出,这只是一个外表,其内核却是一种哲学的方法,而且这种哲学是关于东方的、顿悟的,感觉上你的思想的源头既有来自佛教的、禅宗的,也有来自周易的辩证哲学,可以肯定的是,它们既与你自身身份的民族文化序列有关,也与你作为艺术家的创作历史序列有关,这很难得。
邵译农:你提到的这些问题,是我一直试图寻找答案的问题。我对这个问题有过一些思考,大概有六个方向的思考:一、关于重立价值的问题,二、文人的理想,三、家园和归属,四、东方理念,五、当代文人的人德之修,六、文化活体的输出。
比如说价值观,在不同的文化体系背景下,你的认同感必然和基督教文化的认同感是不一样的,你处在东方和西方人的环境和思考是不一样的,现阶段人的价值和你个人的价值,和你整个民族历来连贯下来的那种价值,其中的区别和一致性在哪儿?这些东西必须在今天重新确立。如果在你心里这个价值观是不存在的,那么你一定会在所有的细节、环节上出现混乱。价值观虽然看似是非常虚的东西,但它时时刻刻都在决定着你艺术尺度的把握。你究竟属于哪一个量级的艺术家,你提供给世界一种什么样的价值观?这是考量一个艺术家的能量和级别的。
在今天文人的理想是一直被压抑的,传统的文人思想被当代的西方的价值观所冲击,所压制;“士”的精神思想被当代的集权主义者所压制。一种修德人的淡薄、隐逸、自足的文化观被功利主义和大跃进式的气息所压制,现在慢节奏在欧洲,快节奏反而在东方。因为它在大跃进,它所有的节奏,所有的速度都非常快,中国人习惯了处在翻新当中,西方人反而是稳定的。你十年不去欧洲可能没有多少变化,可是十年不在中国却截然不同。在这么急速的变化当中,必须是一静一动的,有变的和不变的。如果只有翻新的,没有不变的东西那太可怕了,在规律里头一定是有一个价值观是永恒不变的,就是说我们必须要保持一个变的部分和不变的部分,在中国“士”的理念是上千年没有变过的,包括今天的知识分子仍然坚持着“士”的精神所在,但是这个东西在今天非常得微弱。虽然微弱,好在仍然存活着。所以我们要恢复“士”的理想,这种理想不在于现实需不需要,而是文人必须具有的。我理想的文人状态,是狂野与儒雅。这就是两个东西的结合,至少我们是符合的。我既然能够狂野,我干吗不狂野?我既然是文人,我干吗不文雅?这就是两者之间的一种平衡。



王静:至少从自身价值上要有一种认同感。
邵译农:对,对家园的感受,要有归属感和家园的概念。这种归属一旦明确的时候,做艺术思路也会更清晰,我不认同那种打着实验艺术的名义贩卖洋货的人,把那边的货拿到这儿来翻一下然后获利不少,这种东西实际上意义不是太大。看西方人吧,他们是有非常强的家园感,欧洲工业革命开始后,他们离开自己的岛屿和领土去海洋发展,不是说他到那儿去当土著,不再回来了,都是掠夺性开采新大陆的矿物,黄金为目的的,带回欧洲发展它的工业,工业发展了制造好更快的船,更好的武器再去发现、掠夺,每一次的征途不管再远,心仍然留在家里。这与孤魂野鬼是不一样的,我出去以后迷失了自己家园的方向,就永远待在那个地方,那个东西是完全另外一种东西了。那么就是说在文化上是要回到家园,不断地出击,还是做一个孤魂野鬼,其实这是完全两种选择。
我们其实一直在谈传统,我习惯叫“东方理念”,不管怎么样,理念是存在于你心里的,传统是你可以进入去学习的,关于东方理念我自己总结了大概六点:
(1)用阴阳学的方式看待这个世界,把事物看成阴阳两个部分合成,就像有男有女一样,这个世界由东方和西方合成,那么你立在哪一块?是阳面?还是阴面?你的属性是男人还是女人?要非常的明确。但阴阳也是相互转换的,阳到致极转阴,阴到至极转阳,是一个变化的东西。回到艺术上,你对西方的认同并不是说你要进入到西方,变成西方,而是相互补充,我觉得我们在自我属性的认同上实际上出了一个特别大的错误。我觉得阴阳归位是一个非常东方的观看世界的方式,跟西方人是非常不一样的。
(2)回到感性,我觉得中国人是一个非常感性的民族,它趋于混乱,所以我经常用麻雀或者老鼠来比喻我们这个种群,虽然混乱但是繁殖力极高,适应力极强,任何环境底下它都能够安身立命。相反欧洲是秩序的,就像大雁一样,整洁、理智地控制自己的生活,所以东西方的民族之间生活的状态是不一样的,怎么可能让他的思想是统一的,他们就是世界的两极。东方人不可能做到欧洲人一样条条理理。我觉得对我们来说这样已经很舒服了,太干净、太条理,太拘谨了不舒服,我去欧洲三天就想回来,因为那个地方真的是不自在,这实际上是一种心理的感触,中国人需要像北京这样的环境,大杂院、市场,叫卖声不断,虽然你讨厌那么大的声音,但是这个环境仍然是属于你。中国人做事情从来都不是一点一点抠下去,像解剖学一样,局部地阶段性地完成,中国人都是大而化之,这其实是民族的这种感性特征所决定的,比如说我画花窗,用圆规、尺子,几何形体的方法去做,我怎么都画不出来,最后我是凭着直觉去画,一画出来很接近,所以说直觉是一条捷径,如果你用西方的理性和几何方式,感觉总不对。直觉对我们来说是优势,而几何和逻辑、理性恰好不是我们优势的地方。但是感性也需要理性来补。如果能够这样去看问题,你会发现你是归位的。
(3)中国人讲道性、讲灵性、讲天性,讲“天人合一”。天是什么东西?天就是人心性的自然之道。而这个自然又不是纯自然,原始的自然。表现在作品里,就是尺度的把握,把握到哪个程度?西方人做艺术非常的极端,中国人恰好要把握中庸。东方人的艺术讲求永恒的概念。比如说极少主义,达到了极少就是最高,或者极多就是最高,都是阶段性的结果,而东方人恰好不认同阶段性结果,尽量不让它推到极致。
王静:保留无限可能。
邵译农:也就是说这个时代我可以放在这儿,下个时代看着它也还不过时,再下一个时代还可以,一百年以后、两百年以后仍然有可看的东西,这就是东方文化和西方阶段性文化的差异。从老庄看东方哲学,现在看和几个世纪以后看仍然是有效的。当代艺术本身就有阶段性的特征,这个特征是从西方引进的时候天然带有的,当代艺术植入东方的时候,这个特征一定会被艺术家转换,阶段性的特征就会变成具有长性的东西,这是非常自然的改变……
王静:是中国的这种哲学方法,或者说这种思维方式里边天生就缺乏一种这种转换能力吗?或者是也许用现在,用西方的这种逻辑思维的方法能很好的补充?
邵译农:对,肯定是这样的。因为传统的这种再生能力不是很强的,它完全靠自己的这个悟性,而且它的这个就是说,它不是那种颠覆式,它是渐进式的。佛教曾说它是否与,今天的我还是我,昨天的我是不是今天的我?是没变化,他其实已经不是昨天的了,这一刻的我和下一刻的我,它这种辩证关系,就是说这一刻的我是下一刻的我吗?是未来的我吗?未来的我还是我现在的我吗?它其实是已经发生变化了。
王静:有时候太纠结于这种逻辑里面的时候,你就会忽视大的逻辑关系里面你的位置是什么。




邵译农:就是你从阴阳的这个角度来看,阴性永远是被动的,就是它要随着阳性的变动而变动。比如说工业革命以后产生大量的污染问题,而东方讲究天人合一,讲究自然风水,这些东西实际上是来补足这个东西的。我们自己都搞不清这个关系,其实是文化断代的问题。你看日本的自然环境就比我们好得多,它没有把自身文化的这个脉络给打断。这个水今天是清不了的,泥沙要沉淀下去,最后本性的东西流淌出来。我觉得倒不怕,将来会有一天是这样的。我们处的时代正好是一个泥沙俱下的一个混乱的时代。
王静:中国当代艺术实际上还处于一种转换的摸索期,还没有达到转换的最终结果,这个过程恐怕还需要非常久的时间。
邵译农:因为我们还在学技术的阶段,等当代艺术真正在中国成熟的时候,这些特征会更明确地表现出来,所以我们要有耐心,集大成者我觉得目前还没有出现。
(4)集东西之大成者。就是自由、独立,在东方不一定会讲自由,也不一定会讲独立,自由和独立是国际化的前提下所强调的。东方文化下,自由是有限制的,这个限制是中国的整个历史给你的,一个沉重的担子给你的时候你如何自由?西方那样一个强大的艺术框架摆在你面前如何自由?学都来不及。等你学会了还要考虑怎样脱离出跟他们不一样?不是说你学会了他们的方法就自由了,学会了只是表面的你会用了,这时可能你正好落入人家的局了,你从他那个局里出来的时候你才是真正的自由的。对于自由的概念你必须自己加以判断,并不是说传统了就不自由,西方了就自由,不是这样的,或许你恰好是从东方的局进入了西方的局,你只有两个局全部走通的时候,你可以任意走到哪儿,这才是自由的状态,是集大成者。
王静:这个过程是中国人特有的一种寻求自我独立的一种方式。国际当代艺术的形式进入到中国,是随着大量包含政治性隐喻的作品在意识形态层面被利用而来的,国际关注中国的同时,中国艺术家也更多的得到了来自海外的艺术信息,经历了信息反哺的过程,但最终决定这种舶来的艺术形式能否被接受,还是取决是它是否能够融于中国的社会文化……
译农:长久看来肯定是文化在起着作用,眼前这点东西都是表象,最后决定性的还是本土文化对外来文化的认同。




(5)能量的升华和物化。我们可以拿江湖上一句话来说,就是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西方回来的人在崇洋的背景底下可能是受宠的,但这个宠不是自信,真正的自足和自信仍然在本土贵族的身上,所谓的贵族在本土文化里头是发动机,是核能,有上千年的积淀,而随便拿来的一块木头、一块煤、油料只是普通的能量。可是核能要达到能够使用的程度,有非常复杂的过程。现在的当代艺术家,多数时候都没有能力去开采这个核能,而是拣那些最容易烧的,先烧稻草,再烧木头,再烧煤,再弄点油料。但是要走得长远必须有非常大的能量来支援。但自足的能量必须是自给的,而不是外求的,前面这一代艺术家缺少一种文化的自足,而核能能量升华为自足和自信,当然需要时间。更何况中国人还沉迷在百年物欲里,苏醒也得半个世纪。一个中国文化里头讲高度讲精神,从实用上升到非实用的部分,从形而下到形而上的过程,其实是一个物化的过程。中国人一直强调道行,就是能够穿透物质本身而不被物质所迷。
王静:咱们刚才谈了很多都是一些关于就是观念性的,是指导你创作的核心。我觉得你更多是以一个文人的身份来思考,文人当和艺术家之间有一些界限上的差别。当文人的身份和艺术家的身份放到一起的时候,你需要把文人化那些思考然后转化到一个具体的作品的实践当中去。就是在这个转化的过程中,你如何能够把你的理念或者观念非常恰当的在作品里表达出来,这是对艺术家身份提出的最大课题。
邵译农:首先你是东方理念下的人,一个文化人,最后才是个艺术家。艺术是你人之力量的着力点。


(6)输出当代中国审美的魂魄。在目前状况下,除了要建立新文人的基本素质外,其实还有一个关键的东西就是明确你能够输出什么,我们能够向西方输出的是自己价值观,民族的魂魄、气息,再一个审美的特征。你的作品处在当代社会,你无法输出传统,因为传统跟你没有关系,必须是当代背景下的审美,既不是西方,也不是传统,更不是输出一个中国样式或者中国符号,而是今天的审美,这也需要时间这个东西不是我自己或者是一代人能完成,我可能能够接近一部分,去开这个头,去尝试着这样做,究竟能做到多少实际是根据你的能量来定的,就是说你的能量只能达到这个程度,那可能你只能做到非常小的一个铺垫的东西。所以就是说我们不是那种集大成者,可能只是走上了这个前沿比较敏感的这种地带,因为确实前面没有人在往这个方向去走。需要把东方文化原本的灵魂在当代重生,变成自己的一种血脉文化,这个时候它才会真正在你身体里起作用,最终完成东方框架下的当代中国审美。所以每个人的特质是不一样的,每个人自己开发出来的内容也是不一样的,需要这样一批人,一代人。比如日本的物派,咱们可以数出来很多我们感兴趣的人,从杉本博司、荒木经惟、草间弥生、宫岛达男、村上隆等等一批艺术家,这个时候你发现他们的艺术跟西方的艺术真的是质的区别,这种区别不单单是形式上的、语言上的,而是气质的区别,整个思维框架的区别,也是不同力量形态的区别,中国艺术要达到这个时期我觉得还需要非常长的时间,要给自己留足够的时间和空间。[/blockquote]


[沙发:1楼] guest 2010-12-07 18:48:30

[板凳:2楼] guest 2010-12-12 03:29:22
挺有意思!
[地板:3楼] guest 2010-12-15 04:52:53
《变卦》展在哪?
[4楼] guest 2010-12-16 15:04:38
杨飞云:当代频繁的艺术活动多是无效的!
[5楼] guest 2010-12-18 04:30:14
从头开始修复传统知识结构已经困难了。
[6楼] 邵译农 2010-12-22 00:55:28
呵呵呵呵好
[7楼] guest 2010-12-30 03:05:30

[8楼] guest 2011-01-02 04:10:38
中国当代艺术没有根本改观的直接原因在于与传统的断裂!
————朱其
[9楼] guest 2011-01-08 03:12:11

[10楼] guest 2011-01-16 10:43:50
又是一个误区啊
[11楼] guest 2011-01-17 16:24:39
我的心灯灭了
[12楼] guest 2011-01-20 02:10:28
我特别了解香港、台湾人的心态,就是西方人有非常高的平台,我们只能作参照,他们做什么我们赶快就学习,再做一个本地的版本。要解决这个心魔的唯一办法就是你本身也在那个平台上。而当上到那个平台时,却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只有回到自己的本位,才可以找到自己的能量。

---------------张颂仁
[13楼] guest 2011-02-10 15:18:18

[14楼] guest 2011-02-25 11:32:24

[15楼] guest 2011-03-15 02:41:18

[16楼] guest 2011-06-21 01:35:09
中国当代艺术没有根本改观的直接原因在于与传统的断裂!
————朱其
[17楼] guest 2011-07-06 03:21:38
没法交流
[18楼] guest 2011-07-09 02:37:16
中国艺术呈现的是一个醪糟期,经常让人感觉连汤带水带米粒儿全部都端上来。这个东西关起门在家里喝没有问题,拿出去的时候你就发现,这个东西是一种原始的感觉。真正的酒,必须重新再蒸馏、加工,有非常复杂的工艺和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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