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Artsy官方
《无题电影剧照》,1978-2014。Joseph K. Levene Fine Art, Ltd.
在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的职业生涯中,她不断地在作品中戏仿对女性的刻板形象。但舍曼向来不愿从学术角度来解读自己的创作,她曾经这样说道:“我的照片就是它本来的样子,希望会被看作是女权主义作品,或者是遵循女权主义观点的作品。但我不想宣称它们是产生于任何女性主义理论。”
《无题电影剧照》,1978。巴塞尔美术馆展览“图像:挪用的策略”,2015-2016
《无题电影剧照#84》,1978。Joseph K. Levene Fine Art, Ltd.
《无题电影剧照》是舍曼在艺术上的一次重要突破。为了完成这个系列,艺术家本人身兼摄影师和模特的角色,她通过化妆、假发以及精心准备的服装将自己装扮成不同人物,让人联想起上一个时代的电影明星,诸如莫尼卡·维蒂(Monica Vitti)、索菲亚·罗兰(Sophia Loren)和碧姬·芭铎(Brigitte Bardot)。由一位女性艺术家拍摄的关于女性的影像很快便在女权圈子内发酵。1991年,理论家劳拉·穆尔维(Laura Mulvey)发表了《变换情景中的女性身体》(A Phantasmagoria of the Female Body)一文,用当时被广泛讨论的女权主义思想来分析舍曼的作品。穆尔维认为,舍曼的出现标志着“女性身体只能在理论中被表述的时代已经结束。舍曼没有回避性别问题,但却是通过作品来改变关于‘身体政治’的主张。她的创作让人们重新看到在70年代后期的女权运动中缺失或是被忽略的身体政治。”
只需一瞥就能轻易看出舍曼所演绎的女性形象在刻意避开那个时代的审美偏好。作品里浓重的妆容、高跟鞋和高耸的文胸令人回想起50年代的时尚,而非70年代崇尚的自然风格。因此,茱蒂丝·威廉姆森(Judith Williamson)在一篇讨论舍曼的论文中曾提到:“舍曼的作品不单展现出不同女性形象的表达,而是想说明这些‘女性化’的外表是一种被塑造出来的效果,是一个行动的过程。”
(左)《无题电影剧照》,1979。Metro Pictures(右)《无题电影剧照》,1978。巴塞尔美术馆展览“图像:挪用的策略”,2015-2016
而舍曼的作品真正开始引起女权主义者的关注是在1981年,时任《艺术论坛》主编的英格丽·希斯切(Ingrid Sischy)委托舍曼为杂志创作一系列作品。为此,艺术家计划重新演绎《花花公子》的杂志大片,用一组横向的照片来展现女性私下休息时的亲密状态。与以往出现在这本情色杂志中的女性不同,舍曼演绎的花花公子女郎全部有衣物遮掩。但这组作品最终未在《艺术论坛》上登出,那也是唯一一次希斯切拒绝出版委托的创作,因为她担心这系列照片会被激进的女权主义者误读:它们看上去“过于接近”真实成人杂志中会出现的性感照。最后,纽约 Metro Pictures 画廊展出了这组作品。它们确实引起了女权主义者的不满,如卡尔文·汤姆金斯(Calvin Tomkins)在《纽约客》中指出的,舍曼的摄影“被一群有性别政治意识的艺术学生所误解(这其中有男性也有女性),他们指责舍曼让女性以“弱者”的姿态出现,那不利于女权主义的倡导。
其他人则认为舍曼在挪用“男性凝视”(male gaze)的概念,同时也关注她在作品里营造出的一种窥私的氛围。她有意在传统性感照片的元素中动点手脚,埃娃·瑞斯皮妮(Eva Respini)在2012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舍曼回顾展画册里写道,艺术家“营造出男性在阅览性感照片时的状态,但她一人同时分饰了男摄影师和性感女郎两角。”
《无题》,1981。Metro Pictures
《无题》,1981。Metro Pictures
然而,从始至终舍曼都不愿意将自己的作品与女权主义理论联系起来,她与女权主义理论者之间的紧张关系在作品《无题 # 93》(1981)中显露无疑。这件作品展现出一位坐在床上的含泪女子,身上紧紧地裹着被单,这让许多评论家将照片中的女子诠释为遭遇性侵后的幸存者。但舍曼的灵感其实来源于在放荡一夜之后、到了太阳升起才准备进入梦乡的女子。瑞斯皮妮认为,这件作品“反映出围绕舍曼创作的争论焦点:在女权主义和女性所扮演的角色问题上,艺术家的创作意图与学者的阐释之间有时存在偏差。”这样的理解冲突让学术界感到挫败,却一样坚持己见,穆尔维就曾经写道,“对于舍曼本人悍然坚持的非理论、甚至是反理论的立场,我们有时有必要置之不理。”
关于对她作品的解读,舍曼本人表示,“我并不是带着对‘男性凝视’这一概念的理解而创作,我的灵感也并非源于我对女权主义理论的认知。而恰恰是在我模仿黑白Z级电影风格的过程中,这些角色的自我意识才浮现出来。可能是我在不知不觉中,最多是带着一知半解,不断在与我对女性身份的混沌认识进行搏斗。”舍曼的作品在当下仍然具有启发性的原因,在于她从不给自己贴上某种标签。正如艺术家曾经说过的那样:“世上有太多的虚伪和策略,我宁愿活在一团乱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