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彧君：消解的故土 - 中国当代艺术社区

Kim Laughton 为“Styles and Customs of the 2020s"创作的作品在卡内基艺术博物馆中呈现

“虚拟现实"（VR）技术真的会在现今的当代艺术创作中占据自己的一席之地吗？这个问题似乎已经走到了艺术对话的前沿地带。对年轻一代的艺术家而言，VR这种新型媒介已然与传统媒介们无异。

纽约艺术团体DIS便对此进行了深入的思考。该团体于2016年策划了充满争议又极具前瞻性的柏林双年展，令人记忆犹新。在2015年发表于艺术平台e-flux的文章《Styles and Customs of the 2020s》中，DIS做出了一系列反乌托邦式的奇幻未来预言。这篇文章由DIS成员及其一众合作者执笔，其中包括策展人Chus Martinez和Hans Ulrich Obrist、艺术家Timur Si-Qin和Andrew NormanWilson等。文章以充满讽刺意味的字句描绘出一个并不遥远的未来世界，这里充斥着“被托斯卡纳皮革、浮木及纱布包裹着的无人机"、因可可豆产量下降而囤积起的花生酱，还有新鲜水源私有化等诡异的意象。

受到该文章的启发，位于匹兹堡的卡内基艺术博物馆及旗下Hillman摄影企划部授意DIS与纽约布鲁克林的艺术组织兼设计公司Scatter共同创作一件作品，同样取名为“Styles and Customs of the 2020s"。这件作品由一个简单的问题出发：“新型摄影技术将如何塑造虚拟空间？"于是，DIS与Scatter又邀请了艺术家Kim Laughton、Rachel Rossin、Jakob Kudsk Steensen以及Ian Warburton一起创作了数件VR作品，展陈于博物馆宽敞的建筑分馆内。当然，表现各时期历史建筑风格的石膏模型这种低技术含量的虚拟现实作品也会出现其中。

位于卡内基艺术博物馆内的“Styles and Customs of the 2020s"展示现场

Scatter与上述四位艺术家为了该项目能够在3月亮相，从今年1月起便开始了筹备工作。对这些艺术家而言，DIS那种以调侃的方式描绘未来幻想的腔调在唐纳德·特朗普就职总统之后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调侃已经再也不及现实的惨淡了吧。举例来说，Kim Laughton的作品灵感来自于《Styles and Customs》文章中的一段文字，讲述的是超级富豪们逃离地球去太空建立家园的故事。

在Laughton的作品中，观众们围绕着一块悬浮于空中、有房子大小的石块移动，在石块之上是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小棚屋。有一个声音如下发问着：“你思索过未来吗？你当然有过，但是现在一切变得更复杂了，不是吗？你还在为同样的事担忧吗？现在，你是不是对未来怀有不同感受了？更贴近？更紧迫？"

反之，Warburton的作品则将观者置于一个虚拟建筑场馆中。Warbutron构筑的空间里，充斥着手持抗议牌的人体模型。而在Rossin的作品中，观众则身处一个堆积着各种商品的体育场中，每当他们靠近这些商品便会愈发喷薄而出。

运用虚拟现实技术的艺术作品已经愈加频繁地走入公众视野。在这里，我们举几个发生在纽约的例子。正在进行的惠特尼双年展中有一件Jordan Wolfson的VR作品，成功地带给了观众不适感。另外，3月刚结束的Moving Image艺术节上，一支强大的艺术家团队也尝试运用了VR技术，以及与VR相关的“增强现实"（AR）技术。另外，同样于3月举行的Spring/Break艺博会上还展出了艺术家ErinKo、以及艺术双人组Filip Kostic & Evan Hembacher的VR作品。

尽管卡内基艺术博物馆与artnet的纽约总部相距甚远，但Scatter位于布鲁克林的办公室却与artnet总部仅一河之隔。相比之下，我们这些VR界的新手选择了去到Scatter，就近开始了解这类艺术品、学习它们的制造过程，以助于形成我们对于未来艺术世界的认知。

Ian Warburton为“Styles and Customs of the 2020s"创作的作品。图片：致谢卡内基艺术博物馆

Scatter的联合创始人Alexander Porter与Mei-Ling Wong接待了我们，并向我们展示了一些艺术家为“Styles and Customs of the 2020s"创作的作品。整个VR之旅开启于一个火光摇曳的黑暗洞窟。Scatter设计的这个虚拟环境取材于法国登山家Silvain Yart所拍摄的几千幅洞窟照片。在这个空间中，观者将听到一个画外音阅读着每一位艺术家各自的念白。艺术家Jakob Kudsk Steensen读道：“水面上正发生着争夺水源的战争……加利福尼亚州的干旱变得如此恶劣，州内最富有的公民们需要缴纳额外的费用以获取水源，而工人阶级与穷人们则被抛弃在干涸至极的地方，为了几滴水而斗争……气候变化已经成为一个日益严峻与忧伤的话题。"

紧接着，洞窟消失，在随后出现的Steensen的作品中，观众们将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干旱的环境中，这便是加州一处沙漠的生态穹顶之下。尽管整个环境土地贫瘠，只有几株棕榈树，但地上的小放映屏却播放着马匹咀嚼鲜草的画面。那匹马似乎是那片土地上唯一的活物。此外，还有一棵枯萎的树，树上挂着印有熊图案的加州州旗。

Rachel Rossin为“Styles and Customs of the 2020s"创作的作品。图片：致谢卡内基艺术博物馆

Steensen怎样创造了这个环境？一切始于硬件，包括一台大功率且快捷的电脑。Steensen的这件作品仅耗资3000美金。他表示，VR的基本组件价格已经下跌，只要你想，完全可以构筑属于你自己的VR艺术品，总费用也就几千美金左右。如果你还嫌贵，那么只需500美金，你便可以在BestBuy上购入一个名为Oculus Rift的VR头戴式显示器；另一个大受欢迎的头戴式显示器品牌是HTC Vive，在游戏零售商GameStop上买也不过多花个几百美元。Scatter创始人Porter表示，头戴式显示器的质量依赖于由手机制造商所开发的小型高分辨率屏幕。显示屏与为每只眼睛分别配置的广角镜头相结合，使观者能聚焦于屏幕。

Jakob Kudsk Steensen为“Styles and Customs of the 2020s"创作的作品. 图片来自卡内基艺术博物馆

在软件方面，这4位艺术家都利用了一个名为Unity的程序来建立自己的虚拟环境，该程序常被用于编写游戏。之所以选择这款程序，主要原因是这个程序相对而言容易上手，毕竟这些艺术家们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过运用VR技术的经历。另外，所有艺术家都从Unity的程序员Elliot Mitchell那里获得了帮助，为此Steensen对他特别表示了感谢。他还表示，新手们可以在YouTube上找到无数的视频教程，那些都可以指导你完成诸如设置照明等简单程序的操作。

用户们从一个XYZ的三维空间开始建立：以网格确定地面，而尖头坐标分离出水平与垂直2个走向，分别表示X和Y轴，而Z轴则用于确定纵深。

接下来我们看到了许多子程序，Steensen正是利用它们构筑出了覆盖着动植物的岩石高原。“我用一个叫SpeedTree的程序来制作植物，"他说：“这个程序是专门用来做植物的，我会用它来做棕榈树。"3D软件ZBrush使Steensen能使用手持控制器为岩石塑形，类似人们在电子游戏中用来左右移动的手柄。例如，“它能模拟传统工艺，用户可以使用各种工具，如画笔或粘土"他补充道。接下来使用的工具是Substance Painter，这款软件能在3D的岩石模型上包裹一层摄有近距离岩石纹理的相片。最后登场的3DS Max, 则用来构造虚拟建筑物。

用户其实不必亲手绘制出属于自己的虚拟世界，毕竟人们想象中的世界五花八门，将它们一一创造出来太耗费时间。因此，VR公司会出售现成的“资产包"。Steensen解释道，这些“资产包"中涵盖了许多被广泛使用的现成物品及材料，例如草、金属或石头等。

要想构建一个生态环境，仅有实体的物件是不够的，还要有许多无形的事物，比如光。这些光是自然的还是人工的？它们的源头在哪儿？它们的强度是多少？都是问题。就空气质量而言，艺术家可以决定其干湿程度与冷热程度。尽管观者往往将这些适宜的条件视为理所当然，它们实际上却是决定一个虚拟环境能否构筑得令人信服的关键。“你明知道哪个地方不对劲，可就是指不出它错在哪里。"Wong说：“比如，你置身于虚拟沙滩上，但你的直觉告诉你沙滩上的光不应该是这样投射的。"

“人类总能敏锐地觉察出所在的环境里哪里不大对劲。"Porter表示：“这就是说，每个人都是天生的专家，他们具备在游戏环境中进行评鉴的能力。因此，我们需要谨慎思考这些细微的差别。"

像Steensen创作出的虚拟环境作品就可圈可点，足够令人信服。当你从头上摘下VR显示器、回归现实的时候，会深感这件作品达成了一个任何媒介的艺术都渴望实现的目标，那就是“使熟悉的事物变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