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占洋:艺术最重要的是自由
发起人:猴面包树  回复数:0   浏览数:2073   最后更新:2017/07/28 21:35:44 by 猴面包树
[楼主] 猴面包树 2017-07-28 21:35:44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李璞


展览现场

  “我是个无能的人,很多时候我都束手无策,在翻天覆地的滚滚大潮中,我束手无策地走过了48年。”李占洋在回顾自己近20年艺术生涯一文《我的艺术简历》中如是写道。

  艺术家李占洋擅长以生动幽默的手法表达了日常生活中欢快以及丰富多彩的世俗生活状态。就在本月中旬,由GCA星汇当代美术馆主办,黄中华担任出品人,杨述担任艺术总监,王林担任策展人的“李占洋非裸雕塑展”在重庆星汇当代美术馆拉开帷幕。展览分四个主题,以艺术家创作的雕塑、装置、影像、现场行为、手稿文献、文学文本多个创作维度出发,试图梳理艺术家历年来的创作脉络,展出他过去在雕塑艺术这方面创作的整体面貌以及近两年以影像创作、行为为主的新作。

  李占洋表示,此次展览的意义在于呈现了自己《马上发》和《收租院》系列以外的几乎所有作品,并展示了近年来自己所关注的方向,包括录像、装置和行为等。“从上个世纪90年代末至今,我见证了当代艺术发展的风风雨雨,这一次的展览算是一个集中的汇报。”在他看来,艺术最重要的是自由。“在中国谈‘自由’其实是充满着沉重的。我会一直坚守在现实主义这条道路上,将艺术创作贴近内心,尊重自己的感受与灵魂。”


李占洋照片

雅昌艺术网:这次个展为什么取名叫“非裸雕塑展”?

李占洋:在星汇美术馆展出的这批作品从表面上看,相对没有明显的色情暴力等因素。出于对内容、形式的限制,我的有些作品就不能展出。在展前,与策展人王林、艺术总监杨述讨论时针对时下的紧张气氛,杨述就提出“着衣雕塑展”这个主题,因为有点像学院派的雕塑课程,王林老师说不如就叫“非裸”。

王林:做雕塑可以有“着衣”和“裸体”,“着衣”是一种习惯的称呼。“非裸”有不让裸,不能裸的意思,突出一个“非”字。在国内有个著名的词叫“非典”,就是不具典型化。艺术其实也不是非典型的,也不能典型。借用这个词有些调侃的意思。再者,李占洋本身也是非常幽默的人,充满了幽默的智慧,对他而言艺术对生活、对社会的反省、思考和认知,正在从观众的窃笑、嬉笑、嘲笑与苦笑中开始的。



展览现场


雅昌艺术网:展览分四个主题来梳理艺术家的创作,聊一下这个分类?

王林:这四个主题分别是“故实”、“市井”、“伤逝”和“人际与国际”。


李占洋作品《刘胡兰》

  “故实”这部分是从事实和历史的角度来挑选作品,由今天的事实和过去的事实作为依据;李占洋其实对“市井文化”有着深刻的认知,对消费文化的反省和思考也是他艺术当中非常重要的部分;“伤逝”作为一个特殊的部分,是艺术家对自己母亲从生病到死亡整个过程的呈现。在我看来,救护车就像个箱子,表达了他对生与死,对社会心理的提炼,一方面是具象写实,也有心理写实、魔幻现实主义在其中,这部分表达了李占洋最深厚、强烈的情感属性和宿命的人生体验;“人际与国际”是一个综合的部分,有关他的文献,参加的展览,包括素描稿、做雕塑的设计稿等等,让观者立体而全面的看到他周遭的景观,在人际和国际创作当中,他自己执着的思路和倾向。

  其实通过四个主题去概括艺术家的创作是远远不够的,这次的展览体现出了一位个性独特,自由表达的艺术家的天分与才华。


李占洋《医院》 综合材料  600x220x280cmx4  2014年

李占洋《医院-看病》 综合材料  600x220x280cm  2014年

李占洋《医院-住院》 综合材料  600x220x280cm  2014年

李占洋《医院-抢救》 综合材料  600x220x280cm  2014年

李占洋《医院-葬礼》 综合材料  600x220x280cm  2014年


李占洋:四个主题并不完全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分类的。


展厅墙面上李占洋书写的纪念母亲的诗《伤逝》

  “故实”是我用艺术的方式对于过去存在的历史题材的再次表现;“市井”包括大家所熟悉我的《丽都》、《人间万象》系列,我以现象呈现本质,恶的、善的、欢腾的、悲伤的,都是这个时代的表征;“伤逝”中《医院》那组作品是我用四辆救护车为载体,对母亲从生病到去世的呈现。那段时间我的心情很悲伤,作品也没有往日欢腾的气氛,多是灰黑色。一路走来,回想起母亲的艰辛,以及未尽到孝道的我,很是触景生情。展厅的墙面上有一首我纪念母亲的诗,就叫《伤逝》;“人际与国际”是我用西方学来的语言表现中国的事情,用现实主义的手法表现人的状态与彼此之间的关系,这也是今天社会的关系和形态。



展览现场

雅昌艺术网:作为本次展览的策展人,聊下您眼中的李占洋及其艺术特色。

王林:李占洋是唯一在鲁美、央美和川美三大美院研习过雕塑并有最多作品的人,他的作品大多是场景雕塑。

  他的雕塑一直有一定的叙事性,他本人也是一位写实的艺术家。作为一位极具文学天赋的艺术家,李占洋在散文、小说、戏剧等方面都有所涉猎,这种写作的才华,是中国艺术家极少有的。可能大家会觉得这些与他的雕塑表面上看起来离得很远,但学院的雕塑训练和他具象写实的创作与文学性有着很大的关系。

  在我看来,他的作品跟他的故乡有着很大的关系,我们随时可以看到他作品中对故乡生活的记忆,包括他写的文字,也有很多的回忆。以大足石刻和安岳石窟为例,四川雕塑突出的特点是温馨、具有人情味和生活化的气息。李占洋的作品具有一定的文学性和场景性,他总是会构制一些场景,并且他的雕塑没有“典型化”,他从来不认为艺术是高于生活的,艺术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平民化、世俗化、大众化、底层化、人文心态,构成了他创作中极为重要的精神向度。

  在过去,“现实主义”总是被政治化和典型化,李占洋雕塑中具有一种“荒诞的现实主义”,他的雕塑是要回到社会文化的现实,一种不同于生活场景的真实状态,对艺术的真实性有执着的诉求。他用一种“荒诞现实主义的具象创作” 有力量的揭示和揭露了消费时代的现实,夸张、虚妄且疯狂。


李占洋 《丽都》  玻璃钢    222x122x43cm  1999年

雅昌艺术网:场景雕塑有点像讲故事,您为什么对这种艺术表现手法感兴趣?

李占洋:这可能与个人的偏爱有所关系。好比抽象艺术我也喜欢,但它不能够表达我的内心世界。场景雕塑跟文学性,戏剧性有关系,它很容易呈现一个片刻或一个时期的整体状态。小时候看到的东北二人转和听到的各种段子,都是以幽默的地方语言讲述一段故事或我们熟知的历史。这种很生活的场景很容易把观众和戏台融合在一起,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

  2006年,我在北京麦勒画廊的首次个展就是以《场景》作为主题,“场景”不是我创造的,但算是我的艺术语言,我表现的内容大多从对表现底层社会开始的。


李占洋  《山城夜色》 不锈钢、玻璃钢 390x166x93cm 2001年

雅昌艺术网:从鲁美到川美,再到1997年您去到北京。快节奏的都市生活给您的创作带来了很多素材和灵感,我们可以将您对“消费时代”各种现象所展开的创作视作您找到个人方向的开始吗?

李占洋:可以这样认为。

  就好比一个非常健壮的女人也无法独自完成生育一样,有的时候,文化是需要撞击、融合,才会产生新的东西,思想才会打开。去北京以前,在川美都是处在全国美展式的主题性表达,有种命题作文的一种状态。在那个时代,先进和落后拉的非常开。在央美期间,是我与新鲜事物结合的时期,北京大环境还是中国文化的中心,所以那个时期打开了整个眼界。

  那段时间,我发现一切新鲜的东西都是那样躁热地涌动着,有点像地下电影,给我很强烈的刺激和直观冲击。我看了很多当代艺术,让我认识到原来艺术可以这么做。当时带我毕业创作的老师是隋建国,他那时早就进入了当代艺术的领域,给我很多指导。《丽都》作为我当时的毕业创作,也开启我此后的风格。

  从最初表现的我看到的一些社会现象到越来越表现与自己相关的人或事物,经历了漫长的创作过程,我的创作越来越具主动性,也越来越为贴近自己的生活和内心。


李占洋 《挤车》 玻璃钢 46x25x35cm 2002年

雅昌艺术网:重庆可以说是您生活的最久的一座城市,它对您创作上有着哪些方面的影响?

李占洋:当然,它很鲜活的东西都成了我的创作因素,它反映了我的生存状态,因为我就在其中。

  其实每个地区和城市都有自己的市井和风格,都可以从中吸收营养做出好作品。我在东北时只是我还没有找到可以准确表现我内心世界的道路,在央美学习时开启了我的思想和创作方式,此后我便一往直前。

  从某种角度而说,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自己是否能很自由地表现生活?我生活的重庆,这座城市有活生生的市井文化,在阶层复杂的黄桷坪(四川美术学院老校区),三六九等人的生存状态,街上的景象,卡拉OK,棒棒军、小姐等等都很感染我。


李占洋 《火车站》 铸铜 205x105x43cm 2004年

李占洋 《双城记》 综合材料  213x115x123cm   2013年


《双城记》(局部)

雅昌艺术网:您作品当中很多场景来自黄桷坪,您对那样一个城乡结合部式的地方有着怎样的体验和感受?

李占洋:黄桷坪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地势分为高、中、下,美院正好在中间位置。上面一条街是新的,新区基本是有钱的;下面是长江边的火车货运站和各种仓库,有很多像大货车司机之类的底层人民,后街的妓女、流氓地痞、中产阶层鱼龙混杂,因此美院系统之外的生态显得比较复杂,却又很自然,这里丰富的地貌人文景观,供给我很多早期创造的联想。

  随着经济的发展,黄桷坪那种苍蝇、老鼠都存在的生态慢慢变得越来越“文明化”。展览的作品,或许会勾起某些人对过去的回忆,其实这种现实本身就是荒诞的,我只是将其还原了。


展出作品

雅昌艺术网:除了雕塑作品,此次展览还展示了您的影像、手稿和行为部分的作品?

李占洋:我做作品没有目的性,最大的目的那就是愉悦自己的精神需要。

  这次把影像作品放到展览当中有一定的辅助作用,我记录了那些平凡生活中真实的小人物,主要考虑的是与雕塑作品之间的呼应关系。手稿的话,也与雕塑作品的构思有关,是展览的另外一种呈现。




展厅中的三件影像作品

  这次有三件影像。一件是为父亲过寿我回老家陪父亲时对他的长时间的采访,我父亲已经80多岁了,身体不是很好,在我母亲去世以后我很害怕亲人的远走留下许多遗憾,想尽多陪他一下。那会儿我有大量的时间和他聊天,从他的个人经历,从土改、文革、到后来的改革开放,他的小历史从中可以看到大时代的历史变迁。做这样一件影像,原想给自己留点资料和念想;还有一件是我在老家采访一位素不相识的外来租户邻居的作品,他在影像中讲述着自己的各种经历遭遇,东北话特别容易把人逗乐,但那些故事背后都是心酸的泪;此外,就是我记录重庆融侨云满庭最后一块地的开发建楼过程。高楼从无到有,一年不到就完成了,非常体现飞速发展。

行为作品《李占洋货郎摊》

  行为的作品,就是我那件《李占洋货郎摊》,我想用我艺术家的身份和名声,帮他们买面包,找一条生路。开幕那天还卖出去3000多块钱的面包。



展出作品

雅昌艺术网:四川美院从黄桷坪搬到虎溪已经过去十年了。这两个校区在文化上有着怎样的传承和新的变化?

李占洋:这个问题很复杂,变化是肯定有的。

  在我看来重要的首先是社会制度和文化环境,其次才是地域。文化是否能生长,自由表达是关键,这也是地域的基础。有自由生长的土壤,才有自由表达作品,像文革,无论哪个城市或乡村,都不可能产生真正自由表达的作品,人逃不过大时代的。

  在某种意义上,我不完全认同国际化、大一统。我们应该把握时代最基本的现实,关心个人感受生存处境。不能盲从“当代艺术标准化”,只要贴近内心,在任何地域都能做出好的作品。感人的不是艺术样式本身,而是与你的心理、生活经验相关。


  在我看来,艺术不是车的好坏,而是车的速度,和速度带给人的兴奋和快感。奔驰宝马很快,可是上山路就不行了。大城市不一定就取之不尽,说不定城乡结合部就有货可挖。能否做出优秀的艺术作品,还是那句话,看你是否能够贴近内心。当然,不是所有真诚,投入,你就能做出好的当代艺术。当代艺术还要有创新的风格和语言,要有独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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