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Cc艺术

一个洛杉矶画廊主的传奇：给安迪·沃霍尔办首次个展的是他，花1000美元买进“金宝汤”罐头然后以1500万美元卖出的也是他

（An LA Gallerist Bought Out Warhol’s First Painting Show for $1,000——and Ended Up with $15 Million)

Andy Warhol, Campbell’s Soup Cans, 1962.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New York. © Andy Warhol Foundation/ARS, NY/TM Licensed by Campbell’s Soup Co.

当洛杉矶画廊主Irving Blum和Walter Hopps给年轻的安迪·沃霍尔举办他的首个个展之时，他们原以为会引发轰动。

他们错了。

当地艺评界冷嘲热讽不断砸来；《洛杉矶时报》甚至还画了两个赤脚披头士的漫画形象来讽刺沃霍尔的“坎贝尔”罐头们。

“哦，说实话，芦笋乳霜什么的可没碍着我，”其中有人说道，“但是鸡肉面条也太可怕了，给我一种禅意的强烈感觉。”一家毗邻的画廊甚还要趁机搞事情，在橱窗里“义愤填膺”地展示了一排金宝汤罐头，并贴着一张告示：“这里是真的金宝通罐头，只要29美分一罐！”

如此种种。

但Walter Hopps对这些不置可否，也不阻止这些恶意。自他第一次踏进沃霍尔的工作室时，他就坚信这个如幽灵般苍白的、戴着银色假发的艺术家有一种说不出的特别。

Hopps最新出版了的一本回忆录，是关于他的收藏，还有对西海岸有影响力的策展人访谈的精选内容；其中有一段回忆是：“Alice B.Toklas曾说过当天才在场的时候，她脑海中的铃就会响起——没错，当我那天下午走进沃霍尔的工作室，我的铃也响了。他如此自然而不做作，而且我也从未见过他画的那些画。”

Julian Wasser

Andy Warhol, Irving Blum, Billy Al Bengston and Dennis Hopper, at the Opening Reception, Duchamp Retrospective, Pasadena art Museum,, 1963

Robert Berman Gallery

当时Hopps和他的合伙人Blum在西好莱坞共同经营着颇具先锋意识的费鲁斯画廊（Ferus Gallery），画廊最早是Hopps和艺术家Ed Kienholz于1957年创立的，创立初衷是扶持加利福尼亚本土艺术家，比如埃德·拉斯查（Ed Ruscha)、拉里·贝尔（Larry Bell），约翰·奥图（John Altoon）、罗伯特·艾文（Robert Irwin）等等。

他们所挑选的艺术作品的确是一流的，但是不管是Hopps还是Kienholz没有经商头脑，费鲁斯画廊一度濒临倒闭，直到风度翩翩的纽约商人Blum在某一天慢悠悠地溜达进来。后来的事情就是，Blum取代了Kienholz，接管了他的股份并坚持一定要在画廊的花名单里加入一打纽约艺术家。“我不希望画廊只做本土买卖的生意。”Blum在很久之后说道。

所以，在1961年，Blum和Hopps一起到纽约去寻找青年才俊。一个经纪人朋友向他们推荐了安迪·沃霍尔，当时沃霍尔已经是一位很吃香的儿童绘本及鞋子广告领域的商业插画家，但他私下有个小小的野心——他要打磨属于他所特有的视觉艺术的标签。

Hopps在后来回忆道，当时去拜访沃霍尔位于上列克星敦的住宅时，就看到一排“薯片”，然后是一排黑白色的“电话机”（Telephone，1961）和色泽饱满鲜艳的漫画超级英雄人物如超人、Dick Tracy等，给他的印象很深刻（对Blum而言感受相反，他觉得这些作品实在平淡无奇——“对我来说实在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Installation view of “Andy Warhol: Campbell’s Soup Cans and Other Works,” 1953–1967 at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April 25–October 12, 2015. Photo by Jonathan Muzikar. ©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New York.

即便意见有分歧，Hopps和Blum还是达成共识，那就是要在费鲁斯画廊展示沃霍尔的作品。而对沃霍尔来说，这个终生保持对电影热情的艺术家来说，他对画廊所处的西好莱坞这一地理位置感到着迷。大家愉快地决定要一起合作了。

数月后，Blum再次拜访了沃霍尔，这一次，情况有点变化了——他不小心撞到三幅倚着墙的、画着金宝汤罐头的画布，然后拍脑瓜一想，有了一个想法，就对沃霍尔说：“不如在洛杉矶展示罐头画作，怎样？”

“他在犹豫，”Blum后来回忆道，“我就说：‘安迪，我们画廊常有电影明星来哦！’——这当然是骗人的，因为电影明星从来不逛画廊。”

这一小小的谎言凑效了。在一年半之后的1962年7月9日，安迪·沃霍尔的首个架上绘画个展在费鲁斯画廊开幕了。一共有32个罐头——从蔬菜通心粉汤到蛤蜊汤都有。Hopps说：“我当时有问过沃霍尔如何描述这些画，他回我一个滑稽的微笑，说：‘我觉得它们是肖像画，你觉得呢？’这很有意思，模棱两可的回答——就好像他搞不清楚人和物的区别。”

Blum当时的创意是把这些画放在轻巧的架子上，而不是挂在墙上——就好像这些画是像超市货架一样陈列着。Hopps当时的妻子Shirley回忆说，当时他们确实是想影射一些东西。但是藏家并不买账。所以最终Blum只卖掉五幅作品中的一幅，其余四幅都被搁置了。这个结果刺激了他，于是他索性自己掏腰包买下了所有的五幅作品，不拆卖；他甚至把那幅卖掉的作品再买回来，并和沃霍尔协商，用1000美元买下这个系列，并采用分期付款——每个月付100美元，十个月付清。

Ron Galella

Andy Warhol, New York, 1985

Staley-Wise Gallery

直到1996年，Blum才把这批画以1500万美元的价格转让给纽约MOMA美术馆。

至于沃霍尔呢，他对当时这笔交易很满意，后来又马不停蹄在费鲁斯画廊办了第二个个展。1963年的时候，沃霍尔已经转向丝网印刷版画的创作模式了，并引起了艺术界的注意。他在纽约的首个个展（也是首次展示丝网版画作品的个展）作品销售一空；后来在洛杉矶的展览，他也用了一种新技术，将猫王印在一卷七英尺高的银色画布上。为了这个展览的开幕，沃霍尔甚至决定亲自开车长途跋涉赴洛杉矶，床垫什么的都塞在后备箱。当他抵达时，演员Dennis Hopper给他安排了贝弗利山庄酒店的套房，且由他妻子安排了一场欢迎派对。这场派对真是星光璀璨啊——Peter Fonda、Troy Donahue、Robert Dean Stockwell、Suzanne Pleshetter……当时好莱坞大明星们都来了。沃霍尔当然是激动的，他后来说：“这场派对真是我有史以来所遇到的最激动的事情！” 曾经，Blum一度撒了谎，但是最终，好莱坞还是来了，洛杉矶拥抱了安迪·沃霍尔，沃霍尔也在好莱坞站稳了脚跟。

——Abigail Cain

Andy Warhol, Pepper Pot Poster: Ferus Gallery, 1962.

译者评注：

这篇文章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一真实的故事，显然画廊方和艺术家两方是双赢的。

对一个怀揣电影明星梦想的安迪·沃霍尔而言，他还会在乎那批被“贱卖”的金宝汤罐头画作吗？他实现了他的梦想；这个说着“赚钱是最棒的艺术”的传奇人物，后来赚回了很多“1000美元”乃至“1500万美元”——Andy Warhol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价值连城的存在。

而费鲁斯画廊呢，1966年就关门大吉了。是啊，当你花1000美元买进沃霍尔的画又以1500万美元卖给了MOMA，你还累死累活开着画廊干嘛呢？还不快去享受人生~~

当时洛杉矶是文化沙漠，正是Walter Hopps于1957年启动的费鲁斯画廊（Ferus Gallery）点燃了这里的艺术之火，并最终将洛杉矶加上了世界当代艺术的版图。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当时的洛杉矶是文化沙漠，虽然有令人目眩神迷的好莱坞产业，但是整体的风气其实很保守。这从安迪·沃霍尔在洛杉矶第一次个展之后舆论的反应就可见一斑。不过，文化沙漠的优势也在这里，没有历史遗留的负担，没有条条框框陈规的束缚，这是一片自由的沃土，任何先锋而雄心勃勃的梦想都能在这里生根发芽。

而一旦一片地区蓬勃了，对于艺术市场来说，竞争只能更激烈了，机会也更少、或者说更不公平了。

还有一段细节轶事是这样的：文中所提数月后Blum重访沃霍尔的工作室，首次撞见金宝汤罐头画作，而在这之前，Blum其实对沃霍尔的漫画作品评价并不高——Blum是对的，如果沃霍尔继续画漫画，他顶多只是一个日子过得很不错的商业插画家，却成不了一个影响整个艺术发展风向的杰出人物。而沃霍尔当时的转变得益于他看到了罗伊·利希藤斯坦的作品；Blum当时问这些是什么，“罐头啊……”“那么多啊！”“一个怎么够啊！要画32个才爽！”“……” 于是后来，我们就看到洛杉矶个展上32个金宝汤罐头了，现在你可以在MOMA看到它们——沃霍尔说，其实每一个罐头都不一样。

后来，沃霍尔的“工厂”纸醉金迷又让人趋之若鹜，成为一代传奇。

然而，一切繁华皆有暗影。

那句经典名言“人人都可以成为名人15分钟”听起来振奋人心，但也能读出另一层意思是——成名“只有”15分钟，之后即被取代、被遗忘。

阅后即焚。

今天这个时代，更是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