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朱家角被王欣催眠了
发起人:脑回路  回复数:0   浏览数:2348   最后更新:2017/10/07 17:06:55 by 脑回路
[楼主] 脑回路 2017-10-07 17:06:55

来源:典藏 徐佳蕙


前往王欣位于朱家角住所的路上,两旁的高楼渐次被矮房屋和树林取代,太阳在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露着脸,光斑断续洒在赶路的人身上,如梦似幻,暧昧不清,就像王欣的作品。


她创作的那些玫红色闪烁的海洋球乐园、巨型仓鼠轮、酒吧,显得张扬夺目,美丽而危险,拉着你在梦幻的艺术迷宫里游戏沉湎。可是王欣本人则截然相反,她说话声音轻轻柔柔,动作小心翼翼。相比于创作出如此迷狂作品的艺术家,你可能更倾向相信她的另一个身份:催眠师

王欣于“八赫兹催眠实验室”表演现场

催眠=做梦?


在王欣的家中,没有她作品中让人难忘的玫红色,而是统一的湖蓝色夹杂于原木色家具和绿植当中。其实和“性感、暧昧”的玫红色相比,静谧的湖蓝色才是王欣的最爱。这也是她“八赫兹”催眠项目的代表色。


2014年,王欣创建了“八赫兹催眠实验室”,在那不久前她刚刚在上海完成培训,考取了GPST国际催眠师资格证。潜意识、心灵、梦境,这是王欣长时间的兴趣所在,她有不少动画录像作品聚焦心理问题,而催眠则像是通向这些领域的神秘仪式。

王欣“八赫兹催眠实验室”


2015年,“八赫兹催眠实验室”在MoCA亭台上演,催眠、浮华面具加上迷离的灯光,一如王欣其他作品般魅惑妖艳。湖蓝色帘布在荧荧灯光下静谧不再,好似进入这个充斥着致命吸引力和感染力空间的人们,总要抛却平日的外衣,犀利地剖析自己。


就像这个迷幻空间和心理诊所的区别,王欣无意于进行心理治疗,她不会为被催眠者解释他们的梦境,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他们的感受和看到的画面上。说是“梦境”也不那么准确,王欣说这更像是清醒的梦,是在意识清醒下的一种恍惚状态,能让人放松,也能让人进一步认识自己。“催眠是沟通潜意识的一种方式,在催眠状态下潜意识可以浮出来表现自己。”

“八赫兹催眠实验室”用于帮助催眠的装置


在王欣的卧室里,她轻柔的声音指引人进入放松状态。“想象有一束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你的身体……让自己沉浸在这光芒之中尽可能地放松下来……现在可以想像在你的面前有一扇门……”在近乎漫长的心理建设后,王欣带我来到了有着森林、河流的放松之地。“……在这片属于你自己的森林里有一面神奇的镜子,透过这面神奇的镜子你的心灵会以自己的方式向你呈现……”接下来的时间,大概就是王欣所说的潜意识的自我浮现,让人既清楚自己在被催眠,又不可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画面。等到催眠结束,王欣立即询问我的感受并让我画下看到的内容,签上日期和名字后,这张纸也就成了王欣诸多素材中的一员。

“八赫兹催眠实验室”现场


“算上集体催眠的话,已经催眠过100多人了吧。”王欣已经累积了不少素材,但还没开始进行创作,她不喜欢把别人看到的现成图像拿来用,而是想等待着自己研究有什么图像出现得最多、最有趣。等“八赫兹”项目结束后,王欣希望能创作一些对观众心理产生影响的装置作品,“让人进去就能进入一种状态的。”她过往的作品已经呈现了这种趋势,《我们是将要死去的》就打造了一个可以体验死亡和灵魂出窍的装置,观众躺在类似太空舱的舱体内,在影像和声音的引导下探索属于自己的神秘体验。

科技>艺术?


王欣的卧室有一整面墙的书柜,不少是和心理、科技相关的书籍,她还常常在朋友圈里记录自己的梦境,诡异的、有趣的、天马行空的,对心理意识的兴趣从学习、创作已经延伸到了生活中。不同于系统地学习心理学,对于科技,王欣选择了自学,“因为这个报兴趣班学费太贵了,哈哈。”

王欣The Gallery》,尺寸可变


喜欢画画的王欣在中国美术学院念完基础部后,因为好奇,因为想去探索新大陆,她选择了当时刚开设的新媒体系。十年过后,中国美术学院新媒体系早已改名跨媒体系,早先还算新潮的录像艺术现在已司空见惯,新媒体、跨媒体这片曾经的处女地已是人潮汹涌。王欣对新科技、新媒体情有独钟,可又不愿意被束缚其中:“‘新’本来就很难定义,每年都会有新的技术出来,用跨媒体比较合适,就是利用最新的媒介和其他媒介结合,综合在一起。我的作品呢,其实可以不用下定义的,就是用了很多媒体。”

王欣,《We Create Future Artists Here》,2016,210×210×450cm


王欣在“这个画廊”项目中用到了VR技术,是国内较早使用这一技术进行创作的艺术家,在她玫红依旧的装置面前,戴上VR眼镜,不同艺术家创建的世界,轮番降临、恍如隔世。这本是一件关于艺术生态的作品,艺术家们可以在线提交自己的展览申请和作品,只要申请信息完整、不违法都可以在王欣的“这个画廊”里进行展示。而“这个画廊”只有在被第三方机构作为艺术项目展示的时候才会运行。这在王欣看来就像启动了她设计的一个“黑客程序”——艺术家可以不经过任何筛选就通过“这个画廊”在第三方机构进行展示。

“黑客”自然也要配上炫酷的行头,这里运用的VR技术是王欣自学了几个月之后做出来的。“网上的资源很丰富,我会自学创作中需要的技术,比如VR的软件,之后也会看看人工智能方面能否介入。具体学习还是要看创作中会怎么用这个技术,现在有很多软件插件可以帮助你操作,不需要写源代码这么困难,我会绕开我完全处理不了的部分。”

王欣,《Artists  Can  Tell》,2016,200x140x160cm,de  Sarthe  Gallery


王欣对未来和新科技的兴趣可以追溯到初中,那时她最喜欢看的是《科幻世界》杂志,几乎每期必买,阿西莫夫的小说也是她的心头好。如今,日新月异的科技更迭自然令人振奋,不过在AlphaGo扬名于世之后,科技反噬人类、末世论、后人类时期生态系统等讨论也层出不穷,艺术世界更是逃不开这些热点难题。特别是随着新科技在艺术创作中出现的频率激增,技术和艺术的关系这个古老的问题又重现于江湖,王欣自然也回避不开。

“科技和艺术现在是纠缠在一起的,有些科学家可能会做出很有意思的东西,但这个东西不是他想要的。可是在艺术家看来这个东西就可以用于艺术创作,会再创作出新的东西,可能又会给科学家带来新的灵感,是相互促进并且达成平衡的。新的科技与媒体,总会吸引艺术家去实验新的表达方式和创作方式。从这些科技中,艺术家又会发展出一些别的、新鲜的东西。”

王欣,《Hamster  Wheel2016,210x100x160cm,de  Sarthe  Gallery


同时对人的心理和新科技感兴趣的王欣,似乎是自然而然地抵制一味追随科技潮流,“所有这一切到头来都是和你的内心发生关系。”这是她坚持的信念。所以在人工智能进军艺术领域,开始用算法写诗、编剧、画画的时候,在一片鼓吹人工智能代替艺术家的热潮中,王欣却不以为然。在她看来,人工智能更可能以与人类合作的方式介入艺术行业。这些基于算法和程序进行创作的人工智能,无法具备艺术家心灵意识的维度和对生命的体验。而且敢于接受挑战的人类,也会发展出更多无法被人工智能取代的优势。

跨媒体=烧钱?


虽然对未来新科技与艺术的关系还持有乐观的态度,一个眼下现实的问题却不得不提:这些跨媒体的作品该如何收藏?其背后的艺术家,尤其是青年艺术家的生存状况又是如何呢?


面对这个问题,王欣显得坦诚又有点不好意思:“我之前的创作烧了很多钱,基本上都是家人支持的。我会接一些设计的工作,像是帮跨界空间的项目做一些创意装置,现在只能算是处于温饱状态吧。当然,其他青年艺术家解决得比我好。”因为跨媒体作品难以展示、难以维护的特点,王欣作品的收藏情况并不理想,这也并非是独属于她或者跨媒体作品本身的难题。在边界持续外拓的当代艺术领域,作品的面貌正呈现着越发难以界定的状态,它可能是糅杂的、繁复的、一次性的、科技介入的。可是,与之对应的收藏体系似乎停滞不前。绘画仍是收藏的热门类型,连影像这一不再新潮的艺术类型在收藏上尚且不温不火,装置作品、表演艺术、跨媒体艺术的处境可想而知。

王欣,《We Create Future Artists Here》,2016,210×210×450cm


“现在更大的可能是被艺术机构收藏,当然如果随着科技发展,比如可以用全息的方式展示、收藏作品的话就不一样了。收藏家只要买一个小的全息装置就好,触感全息可以让藏家随时随地感受这个作品,既不占空间、费用也不高而且很环保,数据也可以永久保存。我想可能未来50年左右差不多可以实现吧,现在的全息技术还是处在比较初级的阶段。”

王欣,《Aura Restoration 1.0》,2016,254×174×77cm


这是王欣心中理想的收藏方式,科技在改变创作方式的同时也革新收藏方式,这应该是趋势所向,但是仍需等待时间给出答案。不过,当下社交网络的热潮已经开始改变青年艺术家展示自我的方式了。区别于过往只能在画廊中呈现作品,“现在有很多网络平台可以让艺术家展示自己的作品、直播自己的展览和活动现场、直接和藏家互动。通过这些社交媒体,只要定期更新状态、保持一定的活跃度,或者做一些线上线下的活动(青年艺术家就可以有展现自己的机会)。特别是在上海,机会比较多,总会有新的空间或者品牌想和青年艺术家合作。”

“我今年的计划是一定要更新我的网站。”一直疏于自我营销的王欣这么说,她之前的微信公众号就因为长期闲置而被关闭了。这似乎并不符合她刚刚给青年艺术家提的建议,不过,不愿在科技中迷失的王欣可能也不愿在社交网络上焦头烂额吧。毕竟,未来的创作和收藏方式还难以想见,甚至不久后人类社会的模样都被打上了问号,身处这股大潮中的艺术家在尽力望见潮流走向之前,先得立正自身,不被淹没其中。


文|徐佳蕙

图|北京德萨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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