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欧文斯的小天堂
发起人:小白小白  回复数:0   浏览数:1125   最后更新:2017/10/26 15:33:00 by 小白小白
[楼主] 小白小白 2017-10-26 15:33:00

来源:艺术界LEAP 邓祖儿


LEAP秋冬新刊的专题艺术家之一劳拉·欧文斯(Laura Owens)即将于下个月初在纽约的惠特尼美术馆(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举办职业中期回顾展;这也是她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个人展览,展览囊括了她自90年代中到现在的60余幅绘画作品。在LEAP秋冬新刊的专题中,作者邓祖儿(Jo-ey Tang)一反“画册文章”的惯常写法,以自身的感性经验论述了欧文斯近期作品中多样化的视觉元素,并分享了他对艺术家早期温暖惬意的作品的观感。


劳拉·欧文斯,《无题》,2006年

亚麻布上丙烯和油画颜料

74.3 × 54厘米


I.


落日。污染。污染。落日。当我想到劳拉·欧文斯的作品之时,这两个词总会蹦出来。我翻来覆去地念叨,看看它们如何融汇,如何支持或者消灭彼此,如何发展或者吸收彼此。这是一段咒语,一段结结巴巴、硬生生凑成的回文。动感。我想到了音乐,以及其中翻腾着的甜腻、肮脏、粗暴和高尚。重奏、叠句、回旋、轮唱、从头重复、固定音型。什么都是,或者什么都不是。或者,欧文斯的作品就是一再反复的小夜曲?


重奏:乐章展开之后重复开头的部分。


叠句:重复的短语。一首歌每一节末尾重复的部分。


回旋:重复数次的主旋律部分。经常出现在古典奏鸣曲、交响乐和协奏曲的结尾。


轮唱:多个声音唱出来的旋律构成轮唱。在第一个声音开始之后,下一个声音逐渐加入。所有的部分都被不断重复。


从头重复(Da capo):Capo是意大利语的“开头”。在乐谱中,“从头重复”标记的意思是在完成最后乐章之前重复开头的部分。


固定音型:在整个乐章中不断重复的片段。


这些词汇其实都不适合描述劳拉·欧文斯的作品,音乐是要被听到的,不过还是可以借助它思考欧文斯的作品背后的脉络。她的作品如何同时包含了对立的两极,又如何融汇。从整体上看,它们痴迷而顽固,排演、重复、重编、崇敬、狂欢、斥责、复苏。在某种程度上,它们既是落日又是污染——具有双重标签。两个特征互相激励。一个变得强烈,另一个就会更强烈。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更享受落日而不是污染。既精确又危险,两者都是绝对的事实。它们共同带来的东西比自身能够带来的更多。它们实现了超越。


污染能够改变落日,让落日变得更加瑰丽。我现在身处美国中西部,如果你也在这里就会知道农场扬起的灰尘为傍晚增添了壮丽的光辉,逐渐伸展到远方,似乎直到天际。劳拉·欧文斯营造的就是“似乎”状态。这是她的特征。就像是落日,走向有限、走向衰竭,尽管如此,还会再次发生。或者我们也许不再是我们,但落日保持不变。我们对此并不确定,因为我们没法回到过去,也许每次落日都改变了构成我们认知的成分,改变了我们的化学平衡。劳拉·欧文斯的作品为我们带来了传播的尽头、失落的尽头、时间流逝的尽头。

劳拉·欧文斯,《无题》,1997年

布上油画颜料、丙烯和喷枪

243.8 × 304.8厘米


II.


为了实现轻松感,劳拉·欧文斯的作品需要耗费不少心力,需要大量快乐,才能在松散与细致之间、草率与精湛之间开拓出雕塑般的空间。作品的张力是矛盾的表现还是移情作用的共存?或者像量子力学的双狭缝实验一样,光和物质同时表现出波粒二象性?


欧文斯常常运用的技巧让我想到了“强迫透视”——例如欣喜若狂地拥抱比萨斜塔的游客照——对象陷入了平面变成了厚涂,随意的笔触被裹挟。反过来,“强迫透视”也把我们这些社会动物拉在了一起。有些人永远也不会出现在此类照片里。他们从来不想待在我们这个空间里,因为它可能让他们脱离自我认可的神圣边界。我觉得他们就是从来不理解或者否定劳拉·欧文斯的同一批人。

劳拉·欧文斯,《无题》,2000年

布上丙烯、油画颜料和石墨

182.9 × 168.9厘米


III.


如果说劳拉·欧文斯早期的作品像是适合啜饮的巴西拉帕霍茶,那么她近期的作品就像是直接从冷榨果汁店端出来的饮品,非常适合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她最近雄心勃勃的作品似乎出自一套算法,适合各种倾向、态度、心情、日程、化学失衡和欲望。她创作的速度超过了我们不断拉动滚动条的瘾头,似乎要自由自在地挥洒所有。她的作品蕴含着跟上并且超越这个世界的凶猛意图。别忘了,她从大约2009年开始已经出版了一百多本手工书(平均每个月一本)。因此,她的作品为“速记简写”给出了普通书写的诠释。


欧文斯在1990年代早期的雕塑作品中使用了从派对用品店买来的物品。在《我的消费者遗产》(1991)中,从购物袋里扯出了一串用薄纸剪成的舞蹈小人。在《裙子》(1993)中,淡粉红色的纸片被折成了精致的礼服。在《生日派对》(1991)中,一块带有两道奔马图案的桌布挂在墙上,上面装饰着纸巾折成的“裙子”以及一缕长得不可思议的洋娃娃的金发。这件作品把庆祝用品变成了装饰,让它们重新指向自我。这些早期的实验性作品萌发出一种悲哀却深刻的感伤,又带着一丝令人不舒服的甜蜜。在欧文斯近期的作品里,她并没有去掉这种感伤,而是使之戏剧化,匹配甚至超越了目前处于永恒的数码意识中的我们的生活。为我们高清的生活绘制高清的图画。相比之下,1990年代的作品更接地气,温暖而惬意。它们述说了渴望。那么,我们如何跨越她早期作品和近期作品之间两极化的时空和情绪的分化呢?

劳拉·欧文斯,《无题》(局部),2012年

手工染色亚麻布上丙烯、油画颜料、乙烯基漆、木炭笔、纱线和绳子,33块板

90.2 × 84.5厘米(每幅)


IV.


我很想主观地沉浸在劳拉·欧文斯的作品里,然而它们迫使我立刻呼唤客观性。当我关注细节的时候,这些作品却不断向外延伸,否定了我真正的乐趣——或者,这就是乐趣如何总是通过一套消费的规矩被消费的?我发觉自己试图把她的每一件作品都放在美国式的、社会习俗的、乏味的文化环境中审视,同时还考虑到了政治的紧张变化。欧文斯抓住了那些可能被当作大规模生产的产品而被忽略的东西,它们也许昙花一现、可转发、可转帖,或者被遗忘、被替代,但是她抓住了它们,通过她自己的手,通过工艺表现其内在的感染力。她满怀信心地记住了(而不是放弃)我们怀疑可能不会持久的东西,而最终那些事物确实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


应该亲身去看看劳拉·欧文斯的作品,虽然它们在我们移动设备的屏幕上看起来也完美无缺。它们很适应数字化认知的便携性。尽管它们在屏幕上看起来很不错,却无法展现它们经历的精巧的创作过程。亲身去看欧文斯的作品会得到更好的体验,而不是更糟。这好比是一个窍门。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的艺术蕴含着对图像表征的抵制。正在尝试数码或传统绘画技法的年轻一代艺术家可能会错过这一点。乍看之下,欧文斯作品中空白的可能性也许是什么诱惑、圈套,一个反向的陷阱。她的作品清楚地表明要注重细节,要跨越在屏幕上观看和在作品面前实际观看的不同体验。

《无题》(局部),2012年

手工染色亚麻布上丙烯、油画颜料、乙烯基漆、木炭笔、纱线和绳子,33块板

90.2 × 84.5厘米(每幅)


V.


格子的形式在劳拉·欧文斯的作品中无处不在,在不同地方出现。它们之前大多数是被画出来的,不过最近更多的是挂在或者连接在绘画之外的雕塑般的元素。大约在2011年前后,它们以网图或者棋盘的形式出现。在2007年,它们变成了架子。在1999年,他们又看起来像是纱窗。这要取决于画面中其他的对象,还有我们是否能够透过它们看到什么。大约在1999年,它们看起来像是苏格兰花格布的纹样。它们有时被分开,呈现出X的形状,占据了死空间、空白区,或者成为这些区域的负空间。在更早的1994年或者1996年,格子像是烙印在我们视网膜上的广阔的天空。在她的手工书里,格子图案往往是丝网印刷的,看起来像是构成位图或者从位图分离出来的像素,或者在不同程度上再现了ASCII码图像的细节构成。2016年,在旧金山沃迪斯当代艺术中心,这些ASCII码图像被放大成房子一样大的壁画,看起来像是蜂群,气象云图,或者被撕开的纸的毛边以及以上的所有。

“劳拉·欧文斯:十幅绘画”展览现场,沃迪斯当代艺术中心(CCA Wattis),旧金山,2016年


VI.


当我快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才发现劳拉·欧文斯来自美国俄亥俄州的欧几里德,离我刚住了一个月的地方不过154英里远。我不清楚她在那里看到的落日与我在俄亥俄州哥伦布市这里看到的落日是不是差不多,当时叫车公司的司机正载着我去一家拉面店,经过了一片玉米地和美式足球场。那次旅程似乎没什么特别意义,但在欧文斯带领我们去回望的那个世界里它总是不断复现。这里的落日对我来说是新的体验,我觉得很美。虽然它们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落日,但世上一定没有不好看的落日。我听说是农场施肥的扬尘让落日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与肥料里的硝酸盐有关。如果要说我从劳拉·欧文斯那里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我必须亲身去看。


文 / 邓祖儿(Jo-ey Tang)

译 / 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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