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 “极限”世界里的“海洋般的情感”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1257   最后更新:2017/11/04 21:32:54 by 陆小果
[楼主] 陆小果 2017-11-04 21:32:54

来源:瑞象馆


编者按

今年九月到十月,艺术家吴鼎在东画廊举办了他的个展“极限的节奏 II”,继之前的已展示过的序言部分及第一章节,此次个展已经是他系列作品的第三次延续。之前瑞象馆也曾在吴鼎于民生现代美术馆展览“极限的节奏I”时对他进行过采访,有兴趣的朋友可点击:访谈 | 吴鼎:只有人们对实在一无所知的时候才有可能无限地接近它

吴鼎长期关注当下视觉文化中的“最佳观看”,观察并记录下促使这种观看产生的标准化感知的历史,这是“极限的节奏”的创作基础。“极限”的概念首先映射了一个由协同行动策划的空间,深入个体在数据主义时代模块化进程中对其既存秩序的遵守与顺从,而“节奏”旨在赋予这种纯粹状态一个特定的形式,使得相应的社会架构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与难以克制的强烈欲望。

“极限”世界里的“海洋般的情感”

采访:林叶

撰文:林叶

从9月15日开始,吴鼎差不多每天都会在朋友圈里转《太阳照常升起》这首曲子,正好我也极喜欢,所以每天也都点进去播放,听一下那昂扬激烈又隐隐透着悲情的旋律。在这个过程中,不免会联想到吴鼎的作品,总有一种感觉,似乎这首曲子和吴鼎的作品之间有着某种共通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讲,二者都是由某种极致的理性与同样极致的感性相互碰撞而形成的,从中可以强烈地感受到理性与感性其实只是一墙之隔,甚至可以说是相互交织却又相互遮蔽的过程。据说,姜文在与久石让沟通的过程中,不断强调的一点就是“感觉”。这同样让我想到在与吴鼎沟通的过程中他反复提到的“直觉”。显然,不论“感觉”还是“直觉”都不是不动脑筋的瞎做决定,而是在非常清晰地、极其理性地清楚自己想要到达的方向的前提下所自然生成的一种方法论,是一种无条件的、直截了当的决定或者抵达,而不是那种层层推理、抽丝剥茧式的考证,也不是围绕某个观念进行饶舌般的阐释。也正因为这样的直觉性,一旦置身于吴鼎的个展“极限的节奏 II”,便仿佛沉浸在某种“海洋般的情感”(罗曼·罗兰语)中,宛若自己成为了某个“极限”世界的一部分。

展览的前几幅摄影作品“真实的节奏并不是来自于精确的序列器No.2”、“垂直移动之后的关联循环No.3”、“节奏囊括形式,包含形式于自身”,似乎暗示了吴鼎这次想要探讨的方向——节奏的生成、变化与终止。显然,此处所谓的节奏所指对的并非有限的某个具体事物,亦即,照片中所出现的元素与文本中的词语未必是唯一的指代关系,而是作为不同系统下的符号,分别发挥着同样的作用。

极限的节奏 II” 展览现场,2017年,东画廊,上海

随后的部分里,原本是作品中的元素被分解,不论是“真实的节奏并不是来自于精确的序列器No.4”中呈现出来的装置物的局部,还是视频“#1”中单纯由文字组成的运动,亦或是“序列 NO.1”中纯粹的霓虹线条,均承担着双重的作用,既是自成一体的作品,又是构成其他作品的材料。不难发现,这些纯化了的元素本身也同样会生成独自的“节奏”并作为一个自在的“形式”存在。于是,这一部分的作品作为某种细节中的细节,在一个更为微观的维度上探讨本次展览的主题。

在接下来的录像作品中,这一些作为单一元素存在的“材料”被重新组合起来,并被赋予了更为复杂的条件与内容,各种形式、元素相互交织构成了某种抽象且隐秘的关系。在这里,所谓的节奏并不存在于各种材料本身,而存在于整个结构之中。《合成II》里,在迷幻般的氛围下发生简单且有规则的运动的钢珠、嵌入画面之中作为一个图像出现的文字,以有规则的节奏闪现的电子数字以及转动的调节轮盘,位于观者上方的是环绕在这个有限区域里的音乐。所有的一切似乎隐含着某种“抽象且隐秘的关系”,而这样的关系如镜子一般照见观者自身经验里的那个有限的现实世界。在另一个视频“一切形式的序列列在⽆无法则的速度中被关联”中,这种“抽象且隐秘的关系”被进一步以更为纯粹的形式进行提取。不仅如此,这个三频录像被嵌在一个搭建出来的大型结构中。录像内外的两组系统相互协作,指向了被世间万物遮蔽的某种如“道”一般的玄而又玄之物。现实中的一切在作品中仿佛均被抽象为最简洁的元素与轨迹,这种纯粹的运动最终都将在观者的感觉中重新还原并生成属于观者自己的感知对象。

极限的节奏 II” 展览现场,2017年,东画廊,上海

“人们言说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如其所示”这组作品对吴鼎而言可能是一种通奏低音般的存在吧。它总是以不同的作用出现在不同的位置上,仿佛不断地提醒观者,切勿被自己心中的“图像崇拜”、“文本崇拜”所蛊惑,不应该将自己的感知停留在自己的所见之物上,而应该让自己的身体作为转换、翻译的媒介,积极地运用自己的想象、类比的能力去将所见与现实相联通。这时候,再回看整个展览中图像与文本的关系,就会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临界状态下的图像与文本之间,处于某种难以逾越的沟壑之中。这个沟壑仿佛是展览留出的一个缺口,邀请观者成为这个“极限”世界的一部分,由观者用自身的感知力想象力来补足,既为观者敞开了深入作品的可能性,也为作品提供了落实于现实世界的途径。最终,用“系统化的模块降低了熵值及其偶然性”给“极限的节奏”打上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极限的节奏 II”可以说是吴鼎精心建构了一个“抽象化的时空维度”,在这里他用自己的作品将世界抽象成最纯粹的形式、关系与轨迹,从而形成一个平行与现实世界的“极限”的情境,来承载节奏的生成、变化与终止。在这个自在的独立系统中,所有的元素、结构与关系,都绝不会仅仅停留在固定的某个具体事物和现象之中,而是贯穿了其他感觉上相近的所有的事物和现象。在这个情境里,吴鼎将现实客观化为自己的审美体验,并通过这种审美体验与观者进行交流,在观者的审美体验中激发出绵绵不绝的感知的涟漪,让人不自觉地沉湎于内在于自己的“海洋般的情感”中。

极限的节奏 II” 展览现场,2017年,东画廊,上海

访谈

瑞象馆:你在布展期间一直在朋友圈转《太阳照常升起》这个曲子,能不能理解为这个曲子和你作这次展览时的状态有点关系。这个曲子什么地方吸引你了?

吴鼎:《太阳照常升起》本身带有一种能量体。某种磁场可能相互吸引并且作用了。

瑞象馆:那你觉得这个曲子与你的作品之间是否有可以互相照应的点,或者说在美学上是否具有某种同质性、共通性?

吴鼎:其实很难说有什么共通点,其实就是从自己的单曲循环换成了朋友的单曲循环,然后我把它变成了我的单曲循环,然后可能也会变成别人的单曲循环……

瑞象馆:之前你是学雕塑的,之后为什么转做影像?,或者说,技术性图像的创作?雕塑的学习经历给你的创作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吴鼎:其实我最早高中在华山美校学的是平面设计,然后再学的雕塑。做过几年摇滚乐,特别重的那种,后来开始对图像感兴趣,做一些3D图形(做3D的感觉本身跟雕塑有点像),后来慢慢过渡到动态影像。

瑞象馆:之前学习的这些对你之后的创作有没有什么影响,能举些例子说说吗?

吴鼎:我觉得最后都会汇合到一个点上综合的呈现出来。

瑞象馆:那么,你如何看待雕塑的?

吴鼎:我们原来接受的都是传统的雕塑教育,具象写实雕塑。但很可惜当初我没好好做,基本都是看同学在做。所以其实我具象做得自认为不行,只能改行拍照片了。但是多维的意识确实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建立的。

所以我觉得我的图像还是偏向造形(艺术)的,包括这几个圈应该怎么摆,到一个什么样的度刚刚好,还有蓝色背景粉色荧光灯的那件,其实我觉得它们都是具有雕塑感的。

瑞象馆:就展览而言,你是如何理解作品和展览的关系?这次展览你在很多细节都做了设置,如地板颜色、标题的颜色、字体等,你觉得这是展览的一部分还是作品的一部分?展览是一个作品?还是一个作品群的集合?

吴鼎:从展览的推进来说,一开始确定整体的色调,蓝色地板,然后以重色调的照片为主,之后,再慢慢介入到作品与作品之间的关系。

瑞象馆:你展览中的作品我觉得每一个都可以做成一个系列,你有考虑过把其中一种类型的创作发展成一个系列的独立作品?

吴鼎:对待的方式应该会有所区别。但是展览的话,我还是更倾向于作品的组合叙事。我觉得不管是单个作品还是系列作品,它们的存在更像是我的一个材料库,在展览中,挑选合适的材料进行组合。

瑞象馆:那么这些作品之间的关系,你是在现场确定的吗?

吴鼎:没有,我会事先做模型的。展览之前都会先做好模型,在电脑里做,也会做实体的模型。作品与作品之间的关系,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框架逻辑来确定。

瑞象馆:现场的展览标题也是包括算是作品的一部分吗?

吴鼎:对的,我觉得都包括在里面,都是经过设置的。

极限的节奏 II” 展览现场,2017年,东画廊,上海

瑞象馆:你会期待一个模范读者出现吗?

吴鼎:我希望啊。我觉得那个就感觉还挺幸福的,有一种知音的感觉。其实,我在展览里不是要寻求一个标准,这就像一把钥匙,门背后是什么,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而且之所以项目会按部分来做,因为项目本身也是在一种生长的状态,是有机的。

瑞象馆:也就是说,展览也好作品也好,都是开放性的,经验读者的存在是会让作品更有活力。所谓看不懂,那是因为观看者自身的解释体系套不上去,愿意主动去靠近作品的人,是会放下自身固有的解释体系,来理解你的作品。

瑞象馆:如果不是在一个白立方空间做展览,你能接受么?非白立方的空间也就是一些有着既定印象的空间会不会让你觉得更有意思,更具有挑战性?有没有这样的空间让你特别感兴趣的?

吴鼎:当然可以接受,但那可能就不是极限的节奏这个项目了。柏林有一个基金会的空间,叫Sammlung Boros,我觉得很有意思。空间本身语言就很强。对于这个空间我其实挺有感觉,时不时会琢磨一个实施的想法。

瑞象馆:所以你没有有意识地与白立方这样的空间做对抗?

吴鼎:虽然我的展览一直发生在白立方的空间里,会对这个问题有一些触觉。走向极致算不算一种对抗?其实对于其他的空间类型,我也有想法可以去做,我倒是挺希望可以尝试不同类型的空间,并尝试走向一种极致。

瑞象馆:现场你的作品都没有加文字说明,但是文字部分是你作品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你为什么不喜欢加文字说明?这么安排的目的是什么?

吴鼎:不放标签是因为觉得不好看,但如果标签成为一种创作材料能够参与到展览空间里来的话,我觉得还是有可能性的。我希望观看者进入展厅内部先从整体的空间感受,其次再进入到单件或单组作品中,然后是阅读创作背景和作品标签,最后回到展览的整体本身,这是一个回路。

瑞象馆:也就是说,视觉是先于文本,为什么这么设置呢?
吴鼎:视觉艺术,所以视觉为先,但是文本本身也同样存在一种视觉。所以部分的出现在展览里面(瑞象馆注:文本本身就是图像的抽象),抽离这部分标题以外,在拿到文本后再去做一个对接。我希望观看者在视觉上是有体验的,然后通过作品去自我组织一种逻辑进行阅读,同时空间场域整体是有框架结构的,是有指向的,但同时又是开放式的。

瑞象馆:能说说图像与文字之间的关系吗?之前你说过是根据直觉来并置的,能说说这个直觉的边界吗?显然,这些图像与文字的关系是不能随便互换的,那么,直觉还是有一定线索的。并置这个行为,在我看来这是一种修辞,你是怎么理解的?

吴鼎:这种直觉其实还是建立在理性之上的,所谓感性,是建立在理性之上的感性。对我来说,理性到达一个极点,就会有感性的层面出现。日常行为的积累,这是一个潜意识的过程,这些东西会透过一个契机显露出来。这个直觉的部分我一直会强调的,其实就跟你的判断、经验、知识系统是联系在一起的,它不是一种单纯的直觉。至于并置,用另外一个词说,就是交叉且平行,时而交叉时而平行,却又不是互为解释的关系。

瑞象馆:这次展览中有一个作品是拍一幢大楼,这是在哪里拍摄的?这幢大楼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刺激或者灵感?能说当时的情景吗?

吴鼎:是柏林的内政部的大楼。从美学上来说,这是符合我审美的。

瑞象馆:你关心政治或者其他非艺术领域的现象吗?你的作品似乎缺乏现实层面上的指向,你觉得你的作品是脱离现实的吗?

吴鼎:平时会涉猎一些。提到现实层面,何为现实?指向也分直接指向和间接指向,只是切入的方式不同而已,我觉得如果真的可以脱离现实,其实还蛮牛逼。

瑞象馆:关于你的作品,常听到的标签是“性冷淡”、处女座等,你自己会介意这样的说法吗?你自己觉得自己在现实中有这方面的倾向吗?

吴鼎:首先我不是处女座,哈哈哈,其他的标签我也不关心。只是按着自己想做的去做。

瑞象馆:平时你对有机械感的东西会特别感兴趣么?

吴鼎:我喜欢精密的照相机,极致中也有一种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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