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合人的欲望比迎合人的理性简单一百倍”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1261   最后更新:2018/02/15 20:17:37 by 陆小果
[楼主] 陆小果 2018-02-15 20:17:37

来源:纸城 陈丽萍



“格格不入,满不在乎”


这是“收了(Sola)”视频在其微博平台的简介。


成立于2016年9月的“收了”视频,上线之时,“一条”、“二更”等内容平台已经完成了对于生活、人物等短视频大热门类的占领。作为一个行业后来者,在流量红利消退期诞生的“收了”无疑面临的是一个更为残酷的竞争环境。

收了sola位于上海的办公室


从上线至今,“收了”输出了超过100个原创视频,其中艺术类的占比高达30%。每点开一个“收了”视频,你看到的都会是脱离日常生活轨迹的另一个“可能”——国内外的极客、设计师、独立音乐人、青年艺术家……而那些我们在社交媒体上常见的以美食、文艺、时尚为核心的“流量”视频,却不是“收了”关注的领域。

画家 - 刘小东

荷兰国宝级艺术家 - 鲍勃·博尼斯

阿历克斯·卡茨


艺术领域在国内大众传媒上的巨大空白,是韩国强下决心从《第一财经日报》出走,创办“收了”的最大动力。在2011年之前,韩国强除了第一财经副总编辑的身份外,还是早期天涯和新浪博客上的红人。在复旦大学期间,更是担任过诗社社长,曾经出版过个人诗集。

从左二开始为三位收了创始人:韩国强先生(左2)、龚晓跃先生(左3)、金毅先生(左4)


去年底,“收了”视频的北京团队拍摄了《听见老北京》,将镜头对准有着传奇背景的中英混血艺术家秦思源——出生于书香门第,游走于中西两种文化之间,见证并参与了中国摇滚的黄金时代,而今在行色匆匆的都市生活中,试图收集着那些逐渐被人淡忘的老北京的声音。曾经盘旋在胡同上空的鸽哨、老北京的叫卖、简单粗制的民间乐器,这些逐渐要走入历史的声音,在视频当中又一次被唤起。


这样一个本应属于小众的视频,却在一周内收获了超过1千万次的点击量。这只是“收了”视频发掘的众多艺术家之一。在迎合主流大众的潮流中,这样的成绩虽然还不足以让“收了”脱颖而出,却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在还未有可关流量的初创阶段,“收了”视频的确用极大的原创力和艺术性逆转着 “内容创造者”的被动地位。


收了原创视频《鸟人故事 秦思源:听见老北京》


詹姆斯·鲍德温曾说:“艺术之目的就是展露那些被答案所隐匿的问题。”采访中唯一一个略显尖锐的问题是关于“艺术”与现实社会的边界问题。韩国强并没有多谈,而是回答的很抽象:“最本质的是审美问题,它涉及到了所有的价值取向,对于善恶的判断,对于争议和正义的判断,这都是审美的问题。”


朱光潜在《谈美》中曾给予美本身无限的希冀:“悠悠的过去只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我们所以还能认识出来这漆黑的天空者,全赖思想家和艺术家所散布的几点星光。让我们珍重这几点星光!让我们也努力散布几点星光去照耀那和过去一般漆黑的未来!”

收了视频宣传片:如果你厌倦了千篇一律的周遭


在韩国强2010年的博客中,有一篇名为《鲜花》的文章,在结尾处写道:我们公开发表意见的场合不多,大多数人选择沉默。或者选择鲜花,即便它是无力的。 也许“收了”视频与现实世界拉开的审美距离就是那朵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的“鲜花”。


艺术类视频的受众都是些什么人?专注做艺术类视频会不会面临曲高和寡、过于小众的尴尬?带着这样的思考,经济观察报采访了“收了”创始人韩国强,一位从传统媒体出走的资深媒体人,与他聊了聊在人人追捧“流量”的时代,高质量内容的生存之道。


为何创办“收了”


经济观察报:为什么会起名为“收了(sola)”?


韩国强:我们只是选了一个不会重名的名字,这也和我们的简介相同。我们创办“收了”的时候,微信个人公众号已经有2千万个了。所以找到一个不重复的名字很困难。所以我想了一个sola(英文)的名字,没有重名,也很好记。


经济观察报:直观来看,“收了”视频的定位相对“高冷”,和大众是有一定距离的,担不担心“曲高和寡”?


韩国强:我反而觉得我们在审美和内容上与其他短视频内容的差距还不够大,在内容的格调上,我希望做到独一份。


经济观察报: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信心?是出于什么原因敢把自己的格调定的这么高?


韩国强:实际上,艺术媒体的市场目前有着巨大的空白,针对艺术和创意领域的垂直关注吗在国内是几乎没有的。而且传统媒体也在萎缩,新媒体又太迎合主流了。我们看到的是一片空白。并且我本人也对艺术领域很熟悉,由衷喜欢艺术家的生活状态和精神世界。我觉得我是可以做的,并且有条件做到最好。第二,从市场空间来说,整个高端奢侈品市场,包括高端汽车、消费品,这个市场空间是巨大的。在全球范围内,这些奢侈品每年在广告额上大概有100多亿美金的投放,中国则占到了100多亿人民币。高端消费在增长,但是但是原来可投放的载体越来越少了,奢侈品杂志、高端的杂志都在消亡。是吧?因此他们需要新的平台去承接和投放。所以我觉得有理由去做这样一个东西。因为事实上我们也很快快得到了资源认可。到目前为止,很多品牌都是主动找到我们,主动来跟我们接洽合作和投放。


经济观察报:“收了”视频中的主角不少都是艺术名人或是业内元老,比如世界著名的油画大师肖恩·斯库利、阿历克斯·卡茨;《天梯》的创作者蔡国强;国内知名艺术家刘小东……光是听到这些名字,一般的用户都会产生一种“遥远的距离感”。你是如何看待艺术和主流大众之间的“代沟”的?


韩国强:我们的内容是直奔精神层面的,不太涉及物质层面。我们采访的基本上都是艺术家,在国际上都很知名。但是我们从来不谈他们作品的价格,我们不关心价格,只关心价值。我们是从他们的个性入手的。我们希望的是给大家展现出这个人特别有魅力,这个人的矛盾。他们和普通人一样会痛苦、自责,有很多情绪。他们也会有被悲伤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所以你会感觉到一个人悲伤的重量。这些东西是最核心的,也是不分阶层的,任何人都会被吸引。


内容创作没有简单复制的模式


经济观察报:在内容创作和资本之间存在矛盾吗?


韩国强:实际上跟你们聊天要比跟投资人聊天轻松的多。因为很多投资人不是做内容的,他很难理解做内容的艰辛。所以现在很多投资人所谓做内容,能够被投资的人能够理解其实很难的,不容易的。投资人的思维模式是线性的,他只是看到平面化的东西,简单复制是整个资本圈亘古不变的法则。而做媒体的人都知道,有质量的内容是不可能像细胞分裂一样生产的,每个产品都是独立的。


经济观察报:感觉与其他短视频相比,“收了”视频最大的不同是每个视频的拍摄手法都不一样,剪辑也不一样。


韩国强:我们的每条片子会根据拍摄人物的不同有不同的创意;内容的品质,是我唯一不会妥协的部分。


经济观察报:点击量和影响力是现在所有内容生产者绕不过去的考核指标,这方面你有担心吗?


韩国强:我们不是做量的,而是坚持高品质,坚持给高端的品牌一个最好的投放环境。为什么现在高端品牌不去投放互联网?因为它的投放环境太糟糕了。高端品牌的互联网投放只占全部投放的四分之一。这和互联网新媒体环境不够好有直接关系。我觉得未来两年四分之一会涨到三分之一甚至会变成二分之一。这就是我们可以去承接的部分。  

经济观察报:你们是如何找到的这些相对小众的艺术家的?


韩国强:我们和传统媒体一样。我们的编辑都是记者,他们会去关注不同领域的有意思的人。每个礼拜,每个编辑会报选题。确定之后我们会去采访,之后把素材整理,再出策划。然后摄制组会跟进,拍摄时间很长的,两到三个礼拜。最长的片拍了半年,断断续续。


经济观察报:所以工作量还是非常大的。


韩国强:在上海有四个组,北京有一个摄制组,杭州有一个摄制组,一共6个摄制组。


经济观察报:类似于小作坊式的生产?


韩国强:的确有很多人跟我聊,认为我们的天花板很明显,因为我们是一个内容生产型的公司。所以从投资者的角度看,他们会觉得你的规模很难扩大,不能简单复制。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我做的是调性。艺术是审美的核心,我们会往外做外延的内容。我们现在是3个板块。艺术是纯粹审美;艺术下边的第二个板块是创意,比如设计师;然后是生活,会关注很多玩家、极客、工匠等等。我认为文化内容产业不仅可以“小而美”,也可以“大而美”。像美国的VICE,也是从街头亚文化做起来的,现在年收入是30亿美金,他们做纪录片,美食,生活方式,也做新闻,还收购电视频道。你不能说它小了。


经济观察报:做大的话,商业和独立性之间会有冲突吗?


韩国强:可能细节上会有冲突。但目前来看,我们合作的一些高端品牌是很尊重我们的独立性的,他们很理解。首先他们先认可了我们的格调,就会给予你很高的自由度。他们是冲着我们的品质和格调来的,就不会干涉内容。


“编辑主权”是否已经过时了?


经济观察报:作为一个传统媒体衰落和互联网崛起的见证者,你如何看待目前国内媒体的发展状况?或者你认为机器筛选可以替代人工编辑吗?


韩国强:我觉得现在做媒体、做内容的人,每个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整个媒体生态都不是良性的,这和编辑主权的丧失有很大关系。


经济观察报:具体该怎么理解“编辑主权”呢?


韩国强:有媒体的那一天,就有了编辑主权,就是媒体人对于内容判断和推荐的权利,包括对事物的判断力,审美、价值观各个方面。这些是我们内容生产者最重要的价值。我很难想象一个不需要内容生产和编辑的社会是什么样子的?大众对精神产品的判断是盲目的,是跟着欲望走的,如果集体沉浸在一个浮躁、肤浅的社会中,是不健康的。大数据式的内容筛选和推送从价值上来说是在放大人们的欲望。很符合一句名言:“迎合人的欲望比迎合人的理性简单一百倍。”当然欲望也是值得尊重的,但不能只有欲望。迎合欲望是最简单的,而媒体不应该是这样一个角色,它更多的应该是一个引导者的角色。


经济观察报:西方媒体在这方面也已经在反思了。


韩国强:西方没有中国这么严重。毕竟他们的传统媒体历史比较久,不像中国的传统媒体,受到互联网这么大的冲击。他们的读者和用户的忠诚度更高。大众不仅需要欲望,同样需要精彩的观点和内容,所以作为媒体是要带有很强的思考力的,并不能一味地迎合大众。


精神产品很难像物理产品一样定位


经济观察报:很多做产品的人,都会很关注几个问题:我的客户是谁?怎么描述他们?他们在哪?但好像你并不愿意去定义他们,为什么?


韩国强:在物质相对匮乏的时代,定位可以比较准确,而当物质已经足够丰富,到了精神需求上,其实是反过来的。对于精神的产品,你能够提供的产品有多好,你就有多好的用户。精神层面的需求是没法定位的,在产品没出来之前,用户永远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从上世纪70年代以后,索尼公司创造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就是供给创造需求。因为精神产品是难以定义的,大众其实并不清楚自己要什么。人类的需求是复杂的。是无法被定义的。无法定义就是保持更多的可能性。精神的核心就是供给创造需求。苹果手机不就是供给创造需求吗? 所以乔布斯从某种程度上讲是一个艺术家,他为物理层面的产品赋予了精神层面的意义,这不是靠分析用户需求来实现的,而是要靠人类的想象力,这就和艺术家干的事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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