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 苏联时代的平行宇宙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1706   最后更新:2018/02/21 08:41:47 by babyqueen
[楼主] babyqueen 2018-02-21 08:41:47

来源:艺术世界杂志


伊利亚·卡巴科夫,《从自己的房间飞向太空的人》, 1985, Centre Georges Pompidou, Paris. Musée national d'art moderne/Centre de Création industrielle. Purchased 1990. © Ilya & Emilia Kabakov


伊利亚与艾米利亚·卡巴科夫: 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带往未来

英国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

2017年10月18日—2018年1月28日


林三维|文


邻居们既惊讶又亢奋,深深着迷于眼前奇观,忍耐不住交头接耳,从自己口中,覆述故事来由。观者如同邻居一样,在窄门缝隙间窥探室内。红为主轴颜色,四面墙壁贴满苏联海报,地上散落陈旧水樽和鞋子。房间的正中心有张被人蓄意破坏的弹簧床。凌乱不堪的房间满布爆窃的痕迹,而房间主人却失去踪影。正当有人开始默哀,有人指向天花板,抬头一望,上面竟然穿了一个大大的洞。你如邻居一样,再探头进去,发现左边有堪为可爱的小镇模型。模型的两侧画满立体似的云朵,河流相隔民居和山林,你注意到一道犹如弹簧的线,连系其中一间屋子和天空。那一刻,邻居如同在沉默中甦醒的兽,隐约地捉到事实的尾巴。眼前的男子径直把自己弹上天空,远离房间、远离民居、远离小镇、远离社区、远离世界、远离地球……


以上的总体装置是伊利亚米利亚·卡巴科夫的著名作品《从自己的房间飞向太空的人》,也是艺术家在英国伦敦首个大型回顾展“伊利亚与艾米利亚·卡巴科夫: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带往未来”的重要作品之一。装置的室内布置依据艺术家曾住过的苏联公共房屋而建。作品带有两层一显一隐的意义。男子把自己弹到太空,显然是有意离开原来狭窄的生活空间,也象征脱离当时的社会环境,男子的逃遁计划可看成在苏联时代的集体梦想,活像苏联时代的平行宇宙。模型的全景图是另一层次的“离开”。当他制作模型,深思民居、河流、山林的分布时,已经率先离开躯壳,像灵魂出窍一样,端详自身。

伊利亚与艾米利亚·卡巴科夫,《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带往未来》,2001 MAK - Austrian Museum of Applied Arts / Contemporary Art, Vienna © Ilya & Emilia Kabakov


1933年,伊利亚出生于乌克兰苏联社会共和国。1945年,艾米利亚出生自同一个地方。他们分别远赴别国,男的向西走,先是澳大利亚,然后是纽约;女的搬到以色列,然后到纽约。他们在美国相遇,从此共度人生。先是一起创作,继而结婚。在苏联时代的日子,伊利亚是一位有名气的画家和童话故事书插画家。他的绘画作品有着苏联盛行的社会主义写实主义画风,譬如描绘写实人物,插画经常运用的表格、列表等有规则的整齐构图,亦令人联想到管 规严谨的生活,内容却趣怪、讽刺得多。譬如画作《假日》(Holiday )系列描绘苏联式建筑,表面却贴满反光糖纸,令建筑物若隐若现。到后期,伊利亚的创作愈来愈倾向概念,而且制造出强沉浸感的大型装置。


杜尚经常被誉为当代艺术之父,他挪用现成品的创举不但打破二维平面界限,同时跳出雕塑的形式,不再以媒材,譬如:泥、木头等用作雕凿、修饰。卡巴科夫是总体装置的先驱者。装置构建全然彻底的环境,令观众能够走进其中。总体装体与瓦格纳(Richard Wagner)的总体艺术(Gesamtkunstwerk)有异曲同功之妙,瓦格纳主张全面涵盖人类感官的艺术体验,打破艺术领域界线。


基于当时社会环境的限制,卡巴科夫不时用上假名创作。即使作品出自他的手,虚构人物的故事时常加插其中——如刚才提到的《从自己的房间飞向太空的人》——而虚构人物的处理,令创作者与作品有了距离。然而,卡巴科夫作为全知者的存在感却很强。他的作品总是有意无意,介入观者观看作品的方式。由米白色卡纸剪栽、构建而成的《哪里是我们的存身之处》(Where is Our Place? )是一个类似俄罗斯娃娃的装置,人们在画廊似的空间看画,而巨人的脚穿破天花板,伫立在旁边,一个空间套进一个空间。观者从两边的位置,另一个空间窥望此等奇异景观。《三个夜晚》(Three Nights )是三张夜空画,观者被安排在望远镜下看画,角度和视线也在既定范围内。


展览中,最教人心碎,与卡巴科夫有着密不可分个人情感的必然是《迷宫(母亲的相册)》( Labyrinth (My Mother’s Album) )。一道狭窄昏暗的走廊,像公共房屋的空间布局,一张张黑白衬色的发黄照片和一段段文字揭示着母亲饱经风霜的人生。她生于 1902 年,卒于 1987年,经历俄国大革命,在战争中失去父亲;又遭遇过二次世界大战,只得艰辛力求生存,遑论生存。这件作品保存了母亲的“私历史”。观者由一个走廊拐到另一个走廊,在暗黑的灯光下,眯起双眼吃力地阅读,暗恃迷宫可有完结的可能?


展览最后的作品《如何与天使相遇》( How to Meet an Angel )运用不同的媒介、画、装置、文字解说如何与天使相遇。卡巴科夫的装置经常以全图、鸟瞰的方式示人。他对天空特别感兴趣,天空意味着自由,不受束缚。展览带同观者回望苏联时代的生活,和展览同名的作品是一个火车已经开出的月台。是的,不是每个人都会持有未来的门票,但卡巴科夫的作品必然会在未来留传于世,叫后代不要遗忘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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