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挂作品:拥有壕气品味的特朗普毁掉了这件极简主义杰作吗?
发起人:八卦连环掌  回复数:0   浏览数:1835   最后更新:2018/03/01 21:29:36 by 八卦连环掌
[楼主] 八卦连环掌 2018-03-01 21:29:36

作者:Tim Schneider   来源:artnet


罗伯特·欧文的《48个阴影面》在特朗普国际酒店,华盛顿特区。图片:Courtesy the Goldstein family

  除了把一群方济各会修道士忽悠来逛雅园,你很难造成什么比正在华盛顿特区特朗普国际酒店的中庭内发生的事物更极端的美学冲突。在那里,在一个异乎寻常的视觉不和谐的陈列中,访客们会找到罗伯特·欧文(Robert Irwin)优雅的、考虑到场地条件的装置:《48个阴影面》(48 Shadow Planes)。

  或者至少,如果他们看得足够认真的话,他们还能找到它。特朗普的蛮力高调品味如今已经创造出一种感官的超载,而欧文的作品从来没被构思成需要克服这个问题。

  这个大规模失谐配对的原因,是公共部门越来越无法拥有好东西的佐证。完成于1983年的《48个阴影面》是迄今为止由美国联邦总务署建筑艺术项目资助的大量作品中的一个。与纽约的“Percent for Art”(给艺术的百分比)项目相似(但要早些),这个项目为每一个要把自己改造成公共艺术品的美国联邦建筑物提供0.5%的建筑预算。

  然而,历史性的环境已经把欧文的作品——既在字面意义上也在象征意义上——放在了几十年前一般人不会会预料到的位置,并由此体现出许多关于文化、政治以及两者冲突的问题。

罗伯特·欧文的《48个阴影面》在特朗普国际酒店,华盛顿特区。图片:Courtesy the Goldstein family


  前邮政局大厦

  尽管外国权贵和本国谄媚的大潮自2016年11月9日以来横扫了这个资产,这个建筑已经在1899年完工后花了几代人的时间来履行合法政府的职责,或许这会诱惑着我们把特朗普国际酒店归为一个适合准联邦行政主管的准联邦建筑。

  在20世纪初,它不仅是美国邮政部总部所在地,同时还是这个地区实际上的邮政枢纽。后来,旧邮政局大厦(它的大部分历史广为人知,即便是在失去了它邮政相关的职责后)临时给国家艺术基金会、国家人文基金会以及其他一系列受人尊敬的市政实体提供过场地。

  然而,这个贴着花岗岩的罗马复兴式建筑巨大的尺寸——它的占地包含了一整块城市街区,它那315英尺(96米)高的钟楼在宾夕法尼亚大道上升起——也给它带来了巨大的维护费用。高昂的维护经费迫使官员们从1977年开始把旧邮政局大厦转变为多功能建筑,为了弥补维护开销,他们计划把低层空间作为商用区域,同时联邦政府办公室继续在楼上运作。

  联邦总务署在这个改造/整修的过程当中委托了欧文,奖励给他一个挑战:设计一个能够衬得上这个雄伟中庭的作品。而他们提供的金融条件却如同婴儿手一般——预算不到5万美元。

  欧文的应对方案是在中庭牵了六条缆绳,每一条缆绳上悬挂八个矩形半透明白纱幕。艺术家后来是这样解释他的概念的:“这个建筑的内部全是窗户,而我的作品创造了另一层悬空的窗户。” 这个作品的效果是提醒人们注意日常现象中被忽略的奇观。

  每一天,太阳在中庭的天窗之上划出弧线,这些“影子平面”捕捉到不断移动的建筑剪影,让它们成为永恒的戏剧化抽象作品,并因此赢得了名声。纱幕也像画布,它们让阳光不断变化的温度变得更加引人注目。

  其实,纱幕本身的物质性看起来也在变化。关于欧文的权威著作《所见非所见》(Seeing Is Forgetting the Name of the Thing One Sees)的作者劳伦斯·韦施勒(Lawrence Weschler)告诉artnet新闻,“在一天里的某些时候,纱幕是透明的;而在另一些时候,它们几乎是不透明的。”

  纱幕已经逐渐成为了欧文的标志性材料之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欧文的重要作品当中,纱幕也扮演了关键角色,比如收藏于迪亚艺术基金会的《Excursus:Homage to the Square 3》(2015),还有正在洛杉矶Sprüth Magers画廊展出的、直到四月末才会撤下的一个新的未命名装置。

  尽管韦施勒强调欧文“一直宣称他不是政治艺术家”,但他也表示,“在我看来,《48个阴影面》就像是一个市政作品,艺术家并没有强势介入空间。”相反,欧文做出了一个老练的极简主义表达,“让这个大厦的市政意味显得更清楚了。”

  唯一的问题是,欧文的这个抒情的低成本妙举本身并无法保证整栋大厦具有偿付能力。眼见着多动能改造未能给大厦带来预期的收入,官员们决定,挽救大厦的最佳途径是把它作为一个酒店出租。

罗伯特·欧文的《48个阴影面》被装潢掩盖。图片:Courtesy the Goldstein family


特朗普来了

  2013年,特朗普集团签署了这份租契,之后旧邮政局大厦(在1983年改名为南希·汉克斯中心)就被改造成了这座包含263间客房的特朗普国际酒店。这栋建筑本身是受到保护的,它不仅存在于《国家史迹名录》的一个独立列表里,还具有宾夕法尼亚大道国家历史遗址代表性建筑的地位。可是,欧文的作品并没有任何来自官方的保障。

  韦施勒指出,旧邮政局大厦的出租给《48个阴影面》“带来了许多问题,即使不是特朗普接手也会有这些问题”。而讽刺的是,欧文的作品起初是受益于这个租赁变化的。

  两亿美元的重大改造不仅把旧邮政局大厦变成了特朗普国际酒店,而且头一回让联邦总务署有机会把《48个阴影面》好好检查、修复一番,毕竟它已经连续30年暴露在灰尘、泥土以及其他日常刺激物当中,纱幕已经变了色——可能最好的描述是如今它呈“烟肺色”。

  在欧文和McKay Lodge艺术修复实验室的帮助下,联邦总务署在2014年2月至2016年8月期间对这件作品进行了大规模修复。那48块纱幕统统被替换了,重要的建筑元素都升级了,表面的腐蚀都被补救了。总之联邦总务署确认,整个修复过程花费大约40万美元,全部由联邦政府承担。

  但不那么令人振奋的消息是,特朗普集团的租契准许酒店在一个相对较广的范围内选择对修复后的《48个阴影面》的四周环境进行装饰。

  现在,装饰主要变成了在作品和它下方的地板之间加入数盏俗气的水晶吊灯,以及在中庭内把一张巨型美国国旗从垂直于欧文方格的线脚上悬挂下来。大量的酒瓶和平板电视在国旗下的酒廊里陈列着(酒廊名叫“本杰明”,取自本杰明·富兰克林),这些也丝毫没能缓和这个空间里的其它伤口。

  对于访客来说,装潢的结果就像是在忏悔节的游行队伍环绕着孤独的钢琴家时,偏试图欣赏他演奏菲利普·格拉斯(Philip Glass)的作品。作品本身在某种意义上是完整无缺的,然而它所处的环境已经变得如此粗腔横调,以至于吞噬了作品大部分的预期效果。

  而困境在于,无论特朗普对虚假魅力的崇拜,以及他绝对真实的民族主义,都把《48个阴影面》推上了不归路。

罗伯特·欧文的《48个阴影面》在特朗普国际酒店,华盛顿特区。图片:Courtesy the Goldstein family


挂艺术品小组

  韦施勒仔细考虑了这个问题,并在“为场地而设计的”(site-specific)作品和欧文更微妙的“考虑到场地条件的”(site-conditioned)作品之间划了界线。对于后者而言,即使场地本身(这个建筑物或者空间)保持不变,但当它的条件——比如周围的装饰及其对视线或光线的影响——发生变化时,这个作品就算废了。

  而深思熟虑后,他对这个决定的态度很矛盾,“就目前来看,这个作品的魅力被迫作出让步,”他说,“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个作品的市政价值如今可能在于它成了反特朗普浪潮的一部分,它可能彰显着这个建筑的早年记忆。”

  在他看来,只有一个人绝对可以对整桩事情进行裁决。詹姆斯·特瑞尔(James Turrell)曾宣布他在纳什尔雕塑中心的天空作品《Tending(Blue)》被一座公寓大楼的崛起“毁坏了”,因为那座大楼永远可以通过天花板上的洞被看见。韦施勒引用了这件事,他的说法是:“《48个阴影面》是不是被国旗和水晶吊灯的媚俗毁得厉害?这得问罗伯特·欧文了。”

  我们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佩斯画廊的一个代表告诉artnet新闻,将在今年九月满90岁的欧文没空接受采访。此外,画廊拒绝对《48个阴影面》的窘况发表评论。

  其他相关方也选择不对这件事发表意见。我们通过邮件向特朗普国际酒店提出了一系列问题,但他们没有在我们刊登这篇文章前给出回复。

  联邦总务署只是稍微更加乐于助人一点。针对好几个关于这个作品的某些谜团的疑问,他们的一个代表给出了这样的声明:“艺术作品《48个阴影面》依然由联邦当局监管,联邦总务署一直对这件艺术作品的保存负责。这个作品被保存以及重新安置在旧邮政局大厦里。”

  所有这些都是让韦施勒自己看着办,无论他喜不喜欢这样做。不过,他倒不是刻意为欧文说话,他对这位艺术家有着深入的了解,他或许只是通过他的经验提供了最深刻的认识。

  最重要的是,他说,“罗伯特是一个致力于表现当下的艺术家,他在《所见非所见》里谈到一件事:创作时刻的艺术是一个当下的东西,然后它就变成了一个历史的东西。而他对历史的东西没有兴趣。他把他的作品带到一个完美的时刻,然后时间还在继续向前走,”他总结道。

  换句话说,考虑到欧文或许真的不在乎,欧文和特朗普之间的不和谐就更显得如此极致,以至于把他俩的对配提高到了荒唐的程度。如果修道士哪天真的来到恩赐之地,他们可能只会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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