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花园里的金龙鱼:张恩利换个角度看世界
发起人:天花板  回复数:0   浏览数:2367   最后更新:2018/03/02 11:18:11 by 天花板
[楼主] 天花板 2018-03-02 11:18:11

来源:典藏Artcoco 王凯梅


张恩利,《花园》,2017,布上油画,250×300 cm(©张恩利)


2018年1月,张恩利在豪瑟沃斯纽约空间举办个展“花园”,新作品把他长期以来形成个人风格的对日常生活的平凡物品的描绘延伸到了外部世界,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外部呢?上海市内的房价已经涨到纽约花园大道上豪宅的水准了,但同样寸土寸金的纽约市中心还拥有中央公园里慷慨的森林草地,而在上海,一个微缩自然景观的小区花园,已经是住在林立的水泥森林中的城市居民们能够拥有的接近大自然的奢侈妄想了。张恩利这次展览的创作就是从这些分布在上海城市居民区中形形色色的“花园”中开始的。


豪瑟沃斯的白色空间被隔墙整齐地分割出多个独立空间,展览中的每一幅作品都得以足够宽敞的展示墙面成。在与展览同名的同一个作品标题《花园》下,张恩利呈现了五幅尺寸都在250x270厘米的大画。所谓“花园”,在这里已经被消解了与花草树木任何真实的大自然形象的关联,而演变成仿佛是绿草、鲜花、树干和树影之间的绘画色彩与笔触的相互配合。三幅以棕色、黄色为主体的《花园》呈现一种茂盛之后的大自然进入秋天的情绪,但也可能是某一个盛夏中被骄阳照射下的城市边缘的某一个人造花园的一偶;另外二幅以黄绿色为主体的《花园》中彼此重叠的色块,抹去又被再覆盖的急促的笔触营造出一个茂盛葱郁的花园景象;同样,它们也有可能是小区花园中的人造风景中截取的一个角落的放大呈现。张恩利在画“花园”和花园里的花草树木,他又是在画一些像花草树木的抽象纹路。

张恩利,《The Gold Arowana》,2017,250×250 cm(©张恩利)

张恩利,《The Parrot's Wings》,2017,布上油画,200×180 cm(©张恩利)


在这些以上海的工业化城市景观中与大自然相距甚远的“花园”为起点的绘画中,张恩利将自己演变成一名城市的漫游者。他把养殖在花园水池里的金龙鱼在有限的鱼池中摇头摆尾的动作,抽象地描绘成两团红色的色块在水中慢慢渲染的动作,画中有东方水墨画的晕染情绪和西方抽象绘画的直觉所在。金龙鱼因为外形像龙而被亚洲富人追捧,它的昂贵的价格同它被赋予的种种吉祥寓意一样,都是这个社会正在壮大的中产阶级的欲望之物,早已失去了同大自然的关联;养在花园鸟笼里的彩色鹦鹉拍打翅膀的瞬间,被张恩利描绘成在同一个平面上发生的时间与空间的记录,鹦鹉绿色的翅膀在空中的扑打仿佛被连续拍照后,羽翼与天空被定格上画面上。金鱼、鹦鹉和花园,这些同自然相关但有完全被改造和驯化了的人造风景,欲望之物,构成今天大多数生活在大都市的现代人们与大自然的异化关系。


花园,是一个可以将个体与自然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联系在一起去处,同时在花园中也代表着一种生活方式,一种与自然相处的存在方式。用海德格尔的话说,花园代表着“近”,认识到世界的给予是大自然的赐福,“土地承载着房屋,滋养着果实,看护着流水、小溪、岩石、植物、动物……”1张恩利住在上海市区,他的工作室在上海的近郊区,在每天从市区到近郊的穿梭中,花园的隐喻代表了一种他观看世界的方法。2010年,张恩利曾创作过一批以树为主题的作品,在谈论这些树的原型来源同他出生长大的东北吉林故乡的关联的时候,他曾这样说,“小时候,我喜欢躺在草地上看天空,看树叶在风中飞舞。我从小学中国画,中国画的韵律在这些树枝的现状中可以感受到,树叶的稀疏都带着中国画的技法。但是这里画中的树是通过在上海拍的树的照片转化来的,比起那些物品的绘画,树的绘画更自由,没有那么多记忆的沉重感受。2


熟悉张恩利艺术的人也都是从他这些传递个人记忆的日常物件的绘画开始的,他作品中的皮球,铁架、烟缸,纠缠在一起的管子,卷曲成一团的电线……对于那个时期的作品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张恩利是一个在大画布上用中性的色彩稀松地绘画日常生活的画家,各种远离美丽的物品被他在画布上成比例地放大,用温吞的颜色浅浅地画到大画布上,带着它们被使用的痕迹、被滞留的感觉、被闲置的遭遇,物品微不足道的存在经过张恩利的创作被放大到你不可能不注意到它们的地位。它们是关于皮球、铁架、烟缸的画,但它们又都不是在单纯地描绘这些简单之物的绘画。出现在张恩利画面中的物件带着没有主人的匿名性,但又一定是经历过某种事件的叙事性,晃荡在大片空白间无法确定的诡异感,是影子?是记忆?让我们觉得这里有人的痕迹但不见人的踪影的地方应该曾经发生过什么,难以捉摸和模棱两可,是这一时期张恩利的作品带给人们的感觉。

张恩利个展“花园”,豪瑟沃斯画廊,纽约,2018(©张恩利)


近年来,在张恩利的绘画探索中,这种通过画面内容传递的模棱两可的感受被另外一种视觉化的不确定性更多地取代了。在《花园》展览中,观众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张恩利在绘画性上的探索,在具象的题材与抽象的表达之间的揣度,笔触的覆盖叠加,铺天盖地的满幅画面同顿悟式的主动留白,然而,一个更有意义的变化在于,从“铁桶”“铁架”的极端个人情绪的物品的着迷,到一个具有社会意义的公共话题“花园”的讨论。作品《夜》的蓝色主题显然在致敬另外一位生活的观察家和一位好园丁,莫奈在用后半生的全部时间去照顾花园和描绘睡莲,他巨幅的《睡莲》是为“沉思生命描绘出的一片冥想的净土”3。站在张恩利这些画幅巨大的花园面前,整个上海的声音都被压缩在这些急促有力的笔刷动作中了,这里的冥想发生在上海这个当今世界是最喧嚣热闹的都市的街头巷尾。


文|王凯梅

图|豪瑟沃斯画廊


1海德格尔,《诗歌、语言、思想》

2 2012年笔者对张恩利的采访笔记

3纽约现代艺术美术馆,莫奈《睡莲》展品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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