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锋对话王建荣:作品就是你的“心电图”
发起人:另存为  回复数:0   浏览数:1448   最后更新:2018/04/09 20:39:54 by 另存为
[楼主] 另存为 2018-04-09 20:39:54

来源:日常陈述


作品就是你的“心电图”

——金锋对话王建荣


金锋:金

王建荣:王

时间:2018.4.14.7

金:我非常感兴趣的是,你的作品从具象转向抽象,中间好像看不出有什么过渡或迹象来。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具象总给你一种叙事的编排,环境、色调以及对人与物的处理,都给人以某种猜测。我觉得你对画面只说了半句话,而另外半句话是有意要让观者自己去续,所以画面有某种忧郁的突兀之感。而且,就用笔与技法来说,也看不出往抽象转型的可能,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自己强行要给自己以某种了断呢?

王:具象和抽象就我个人的理解而言,深入到一点是一体的。具象和抽象,也许是人性格的两面,只是呈现予人的角度不同,别人看得突兀,在我看来正常。1990年代,中央工艺美院既有照相写实主义的路子,也有外面看到的像塔皮埃斯的抽象材料的作品,对我那段时间里的作品,也不无影响。到2000年左右,我一直在画照相写实,抽象暂时放在一边,但是写实绘画也没取得突破。而后一段时间,又迷上了影像。从此,让我打开了一扇窗,看到了别样的风景。所以我的写实绘画又由此往前走了一段。我认为影像的表现力更为直观,有直接性,同时有一种“非艺术性”,更当代,我更喜欢。如果说,我在编排、环境、色调,人和物的处理中,给人以某种猜测之感,那应该是相机替代我安排了一切。不过,作品背后是我的眼睛和思考。最近几年,我重新画起抽象,想从中寻求一点突破。我在具象和抽象之间游走,从画面来讲,并不是从具象转抽象,而是换个角度思考,追求形而上一些。

金:许多做抽象的,他们一开始也都是搞具象,之后放弃了,能看出走抽象路线是一种新的启开。你说,抽象、具象在你这里是人性的两面,都是“正常”的,那么这个人性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连接起了具象与抽象呢?这背后是观念在起作用,还就是一种人性的感悟?

王:刚入绘画门槛的时候,我特别钟情于超写实,“超写实”虽是写实,但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油画艺术”,它的点、线、面的构成有疏离、冷漠、纤细的特点,微观上看,更接近于抽象艺术。从这样的“具象”到抽象,是我的血质和观念起了决定作用,其中有呼应并一脉相承,而在这种作画过程中,也形成了我的人性感悟,可是说是互相作用,水到渠成的。

金:从你的作品中,我读出了你内心非常纤细的一面,它敏感而易受伤害。由于精致而不易触碰,所以要藏匿与守卫,我这样的感受以及描述,不知你是否认同?能否展开来聊聊?

王:我打小画画就喜欢“扣局部”,细节表现还行,但不“大气”,就像你说的,内心纤细,有点小敏感。对于外部世界,看似大大咧咧,但内心固守自我,与外界格格不入,对于自己坚持的部分,几乎大半辈子“硬扛死守”,所以,对于自己的作品即将公开展示,也有点怯场,这等于把自己剥光了“示众”,所有的“自我”都将呈现在画面上。

金:你这次展览,是各种类型的作品都展,就像是回顾展那样,还是有选择地就突出某一个类型,比如就展抽象?关于展陈方式你是怎么想的?

王:这是我二十多年来的回顾作品展,具象和抽象作品对半。无锡美术馆是一个上下两层的展示空间,楼上展出我的具象作品,楼下则是抽象作品,基本按时间顺序展陈,突出我的绘画发展过程。

金:我在你的作品中看到了某种对秩序对控制,而且这种控制是谨小慎微的,是一层层、一遍又一遍地“讲究”出来的。这种讲究所基于的原则,是否是眼睛或者说是“看”所决定与控制的?

王:我想说,视觉上的“秩序”“谨小慎微”“讲究”只是基于我内在的一部分本能,是形而上的思考,和视觉上的偏好。画家的视觉成长,是眼睛的,更是观念的,好画家会找到自己独特的展现方式。“看”“视觉”“直觉”很重要,思考更重要。

金:你这里提到了“观念”,而且把观念与自己的独特的展现方式联系在了一起。我想了解的是,你对观念的理解,以及你的观念是怎样介入到作品之中的?

王:“观念”对于架上绘画来说,最终是通过“视觉”来展现的,视觉的“有意思”、“独特”一定是艺术家思考的结果,“观念”背后的思想是艺术家走向未来的根本。我也相信,大部分艺术家的视觉成长是观念的成长,在此过程中离不开对艺术史的解读和生活的感悟,好的艺术家能从中悟出自己的“道”,而我自己也许还在这个过程中。好在我有兴趣,有力量,可以一找再找。

金:你说“超写实”在微观层面上,更接近于抽象。那么,某种意义上,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抽象实际上是“有象可抽”,这种“象”有时倒是很具体的?比如像康德所说的:头顶上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

王:我觉得“有象可抽”,大多数人的理解是视觉的,但作为画家,如果仅仅是“视觉”是不够的,好的抽象画家也应该是当代艺术家,他的视觉呈现也是多维度、多空间的,能深刻反映这个时代的特质。“星空”和“道德”都是思考的范围。

金:许多抽象作品在形式语言上看上去很是雷同,比如,线条的组织、色块的安排与穿插以及笔触的轻重缓急,或者综合这些抽象元素,你的作品似乎也在这样的结构框架之中,那么,你是怎样区别于这样的雷同呢?我想这也是许多人想问的问题。

王:正如你说的,我的作品也是在某种“框架”之中,确实我们应该承认视觉是会相互影响的,在同一个时代里似乎会像“传染病”一样传播,但好的艺术家在不断地“模仿”和自我“重复”过程中会“破茧”,我还在“茧”中。

金:你是怎样理解“回顾展”的?你是否对你的展览安插进了某种技术上的设置?我这样的问题,意味着我想了解,你也许不会仅仅就是做一个简单的回顾展,你在这样的展览中也许还会有其它的期待。

王:我的确没有考虑过技术上的设置,这次画展,是我对自己绘画历程的一个阶段性小结,自我梳理,回顾、思考,再出发,重新上路时,希望在“抽象”这一块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金:“回顾展”或者“个展”,我想说的是,它是否应该有一个明确的心理指向,就是说,这个心理指向是实现或者设计在布展中的。你没有把布展、展陈的整体也当成一件作品来实施?并以此挑剔你所说的“重新上路”的企图?

王:我想这次按年份轨迹布展最能清晰体现我绘画的心理历程,而把布展、展陈当一件整体作品来实施,将是我未来要考虑的问题。

金:我想继续在作品的内部来探讨一个问题。我在你作品中看到垂直的线条,它们有的是通过流淌而形成的,这种流淌需要控制与时间的介入,也许还需要画布倾到一定的角度,我想说的是,这样的创作方式,你是有意让行为进入绘画吗?还是让别人去看出这是绘画+行为,或者你觉得各种判断都是可以的?

王:我的大部分抽象作品是通过颜色的流淌形成的,至于时间和控制并没有特别在意。我想在画面中尽力回避一些“艺术画意”的部分,对这种“淌”的随意性或工整性有种偏好,是这种特质在吸引我,由此把它看作是一种自我表达的方式。至于“行为”,我想任何一个艺术家在工作过程中,都会有意无意地产生“行为”,但好的艺术家会更多地思考,找到自己的方法。我并不在意别人是否看出绘画背后的行为,而只看重作品最终所呈现的视觉效果。

金:你说的这种吸引你的“特质”,它特殊吗?作为“流淌”,伊恩Ÿ达文波特(Ian Davenport)的流淌已经很经典地摆在哪里了,你与达文波特在“特质”上的区别是什么?这有点逼问你了。

王:“流淌”确实在抽象绘画中存在,达文波特的符号更是“经典”“绝对化”,追溯历史,“流淌”在抽象绘画史中并不是独此一家,通布利就是一例,不过他的“流淌”没有那么一致,元素也更多。我的作品也在转化中,早期的语言更飘忽、更东方化,近期的如《中国红》、《黄线》慢慢摆脱了纯粹的“淌”的感觉,追求有厚度的“质感”,特别是画面的上下边缘,有种延伸感。流淌中夹杂刻意的人工化单线,再使用胶带反复“逼”出线条,使画面在整体单色中有渐次变化。

金:作为思考,你能说说作品背后的思考是如何引导你作品创作的吗?

王:艺术创作(架上绘画)的呈现无非是在可视中有具象和抽象,而抽象形式更吸引我,使我有创作冲动。它的单纯性即神秘性。我的“思考”也很单纯,是基于在“直觉”和“冲动”中慢慢展开,过程就是思考,不断重复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思考,这近于“禅”。

金:反复逼出线条,这种你意向的单纯性,这是感性最终是走向理性的归宿吗?或许你试图想控制的是其它?

王:我不觉得画面最终是感性走向理性的,我只是在画面的调整过程中,到了这种呈现的结果,而在画面边缘保持一种流动和感性的状态。

金:我们其实一直在探讨一种绘画的本质,具象也好,抽象也好,我觉得你的回答始终有一层窗户纸,它没有被捅破,难道这需要“禅悟”?不能一语中的?

王:哈哈!我确实不擅于探讨绘画的本质。我觉得“那块颜色”对我有意义,对别人不一定有意义,我想画它,就画它。它在作品之前,只是一种颜色,通过绘画这个行为使它和我产生了联系,它就成为一种“意义”,所以,对架上抽象来讲,作品就是你的“心电图”,是立足于自我看这个世界产生的图像,而绘画本身就是我跟世界交流的方式。

金:好,我觉得我要问的问题就是这些,我也觉得我们的对话大致把要表达的东西轮廓性地交代出来了。你虽然不是用强烈的口吻来表达自己,但某种“禅意”的背后有着你自己的精神支撑。我非常希望我们的对话能提供给观者某种参照。但对我的意义是获得了一次走进你内心的机会,我倾听了你的内心。我能感受到你所说的:作品就是你的“心电图”。


注:对话中用图均为王建荣作品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