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俊:消散的主体,再构个体“灵光”的神话——叶凌瀚个展《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1061   最后更新:2018/06/29 20:23:45 by babyqueen
[楼主] babyqueen 2018-06-29 20:23:45

来源:凤凰艺术 文:姜俊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

叶凌瀚个展,“Lucy第二集: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于2018年5月26日在博而励画廊正式开幕。本次展览选取了艺术家持续创作中的“Lucy”系列里的新绘画作品,以及录像作品《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


叶凌瀚和笔者都倾向于在未来的视野上把当代艺术圈和文化娱乐工业等同,安迪·沃霍尔在上个世纪曾经对他所能预见的未来,作出过两个相互关联的预言:“ 每个人都可能在15分钟内出名”;“每个人都能出名15分钟”。加起来耗时半个小时,就能搞出一个名人,然后再搞死一个名人。差不都同时约瑟夫·博伊斯也声称:“人人都是艺术家”。

▲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展览现场


他们二者都没有活到看到互联网诞生的那一天,更无法知晓今天大行其道的偶像和造星运动,但对于他俩来说二战以后的大众媒体已经将所有的人都串联起来了,使得任何登上媒体的个人都获得了超级的放大和传播效应——给人们一个可以名满天下的无限想象。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叶凌瀚,2018,五屏录象


移动互联主导的今天是从大众媒体进入小众媒体的时代,无论是在微博、微信、脸书、instergram、抖音、youtube……人人虽然都可以成为明星,人人也都可以成为艺术家,但搏得被关注和传播的机会却已经变得极为困难。众多的开放平台和无数的参与者之间竞争无比激烈,所有人都在遮蔽了所有人。把握媒体渠道一劳永逸的明星之路已经成为过往云烟,大多数人都也只是能享受“15分钟”的出名,即成为一瞬即逝的“某某红”。

▲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展览现场


今天在当代艺术的讨论中,单件作品已经无效、系列作品也无用、作品后面的问题意识似乎还值得追问,它们都抵不上艺术家本人的“灵光”(Aura)。约瑟夫·波伊斯、安迪·霍沃尔、罗曼·欧帕卡(Roman Opałka)都是这一类型的“灵光”艺术家。他们明白如何自我营销,并理解媒体,不断获得出场的机会;他们不区分自己的私人生活和艺术工作,以至于使得二者融为一体,以一种神话的方式展现出来,即创造了一种我们今天所熟知的概念“艺术人设”。人们消费的就是艺术人设的神话,而非物质性的作品。作品只不过是人设的衍生物罢了,只有获得了衍生物,才能间接的获得其背后的个体神话。德国学者,兼艺术家Bazon Brock称其为“总体艺术”(Totalkunst)和“总体艺术家” (Totalkünstler)。

▲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叶凌瀚,2018,五屏录象


罗兰·巴特所谓的“作者已死”的论断早已过时,艺术家个体神话的再造获得了双重的悖反性,上世纪70年代所需要解构的专制统治已经转型为更为隐秘的生命控管术,大叙述早就在消费中被调侃和嘲笑,自由市场导致的一切符号和意义的漂浮已经到达了无以复加。由于一切的无意义化,虚无化,自我指涉化,重建个体性和艺术家神话就成为了某种抵抗经济化虚无的方式,我们应该重新回到对于人类未来大问题的思考上。另一个方面,在今天没有作者神话就没有新经济,从相反的方向,作者性如同品牌化一样依然是经济化成功的前提条件。同质性的产品需要通过叙述的经营来脱颖而出,被“灵光”化。

▲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展览现场


艺术家叶凌瀚的数字模拟录像作品《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便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悖论。作品讨论了我们在虚拟世界中的主体性身份,一方面,某个实在的主体(subject)在人工智能的时代被否定和解构,另一方面,正是通过对于主体性的扬弃却又重塑艺术家的绝对主权——塑造了一个艺术家个人的神话——Lucy系列。自2016年叶凌瀚杜撰出了一个虚构的科幻主人公Lucy。她成为了艺术家自我构建的神话,Lucy是谁?曾经在非洲草原上奔跑的那只母猿,人类的鼻祖;好莱坞电影《超体》(Lucy)的主人公,一个进化体,最后成为了无处不在,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存在;还是一个尚未附着任何意义,有待建构的能指?她是一个隐喻,既影射了人类的元祖母亲,又作为一个当今无处不在的技术母体(Matrix)包围着我们,构造着我们当今生存的基础网络。

▲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叶凌瀚,2018,五屏录象


作品《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是由五个3D建模的虚拟舞者形象组成,以网络上搜集来的图像作为皮肤,即所谓的“纹身”。这些图像都来自于移动网络根据艺术家日常的应用习惯所计算出来的推送,如网购、视频、新闻……。艺术家声称这些图像都是随机截取,体现了某种主体的消散和分裂。今天超级运算(algorithm) 和大数据(big data)无时不刻的在以各种不同的算法记录着我们的痕迹,它们声称在不断收集材料和深度学习后,云计算会比我们更了解我们自己,甚至可以深入解析构成我的那一套生物算法。

▲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展览现场


这无疑是对于17世纪以来的人文主义的解构,独立且自由的“主体”成为了一种已经过时了的意识形态幻象,一方面是对生物科技和脑神经学的深入研究,否定了作为自由抉择的主体预设,那只是人体激素平衡和电波传导的结果,另一方面人工智能将人类的生物性都转译为多重算法,主体成为了某种不稳定的流动性数据的集合。针对处于消散中的“人之形象”,新的数据主义者们则相信通过每秒上亿次的电脑计算可以完全把握住任何微粒的流向,依然能够描绘出人的轮廓。

▲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叶凌瀚,2018,五屏录象


叶凌瀚觉得,对于他2016年是AI(人工智能)元年,他深切地意识到一个难以改变的生存现状, 即无所不在的互联网创意经济已全方位地渗透进我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知道,创意经济的实质,正是通过科技和创意的结合使得原来无法被贩卖的日常生活导入贩卖的轨道。而所有的推送都无疑以一种广告推销的形式出现。

▲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展览现场


在作品的视频中,围绕艺术家日常应用而随机产生的推销性图像以纹身的形式附着在舞者身上,不断在舞蹈中变化着图样,呈现出持续流动中的抽象形态,即一种加速度的信息流,它仿佛隐喻着流动和不稳定的主体性。五位虚拟的舞者通过他们手牵着手的旋转舞蹈一方面映射了亨利·马蒂斯的经典名作《舞蹈》(1909-1910),另一方面又指涉着我们这个无限加速的媒体时代。在疯狂的身体旋转和摇摆中,身体和媒介合为一体,媒介在AI的发动机下跳着炫丽的舞蹈,身体以纹身的形式被操控,被全面殖民,随之翩翩起舞,在数据主义的狂欢下这构成了我们新的异化(Entfremdung)。

▲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展览现场


叶凌瀚觉得在今天,我们需要提出一个问题:“艺术家的想象力还是不是其艺术实践中最重要的特质?”,因为想象力的生产也已经进入自动化,影像(images)在无数的算法中被模拟着、自我循环着。德国艺术史学家Felix Thürleman早就提出了“超像”(Hyperimages)的概念,以描述从19世纪机械复制时代起出现的图像加速运动。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叶凌瀚,2018,五屏录象


在19世纪的工业化中,人们就已经用了碎片化一词来描述日常生活的感性变革,新的技术和感性设置也随之塑造了一种新的多项目关注力,而今天粉尘化概念则配合了人工智能运算的技术革新,早已远远超越了人脑的处理能力。无限的信息加速循环对于人的感知来说趋向于抽象的无意义,但同时每个人在移动互联网上的痕迹都被不遗余力地收集,又在各种有目的的商业运算中生成无数新的影像,他们不断增生着,重新拖动着我们的欲望,操控着我们的行为。加速度中的新异化(die neue Entfremdung)正是第四代法兰克福学派思想家Hartmut Rosa所批判的议题。在人工智能加速度的捆绑下,我们如同轮盘上的仓鼠,毫无意义的奔跑着,进入无目的的、自觉的自我异化中,而只有驱动轮盘都人工智能知道我们将会被导向哪里。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叶凌瀚,2018,五屏录象


现代主义舞蹈被作为一种自我的表达,如同造型艺术一样也被想象成在工业化生产中唯一未被异化的领域。一切被异化的庸众需要通过艺术来获得暂时的救赎。但如同我们所见,向着“每个人都能出名15分钟”,“人人都是艺术家” 的方向,在文化娱乐工业中,每个期待成为“某某红”的个体都将自己捆绑到这个加速度的轮盘上,一次次毫无意义的谋求出场和被关注。

▲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展览现场


舞蹈本身不再是乌托邦式的自我表达,而成为了一种隐喻。在人工智能和自动化下,人越来越远离生产性的劳动,而进入互相服务和互相娱乐之中,甚至诞生了许多为了工作岗位而创造的无意义的劳动。舞蹈是一种毫无功利(interesselos)的身体自运动,它不带来任何的产出,它正描述着这一即将到来的“未来”。当艺术在19世纪成为了一种无利益攸关(interesselos)的剩余物,那么今天人也正在步入一种集体的无利益攸关性中,也可以说是成为一种无用性的人(useless)。而一种新的表演式异化将其无用性的人全部收编,每个人都出于自愿和自觉竭尽全力地舞蹈,但在下面却是每个被差异设定好的“跳舞机”,程序化的“人设”殖民了“本真性”的人格。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叶凌瀚,2018,五屏录象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表现了作为艺术家身份和角色的多重悖反。叶凌瀚明白艺术家所在的这种两难困境,并正是在文化娱乐工业中看到了人类未来的不确定性。他试图使其进一步地视觉化,成为作品,并描绘出一种悖论性的个体化宿命。一方面主体灵光和艺术家天才已经被今天的时代情景所颠覆,艺术家的工作已经远离影像的创造,而成为某种编辑、选择和收集者——“人人都是艺术家”如同“人人都是作家、记者、新闻发言人”一样已然成为了现实;另一方面,人人都需要创造自我的“灵光”、自我的“叙述”,或艺术个体的神话以克服这个在无意义中加速运转的世界,从而再次获得自我存在的意义,当然他无法避免在自我的艺术家神话的同时又被整个新资本主义系统再次收编,成为一种新的异化偶像。


Lucy作为一个神话既是我们原始的母亲,又是一个无处不在异化着我们的母体。

LUCY-S-001》叶凌瀚,2017 - 2018,布面丙烯,210 x 150 cm


展览信息


▲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展览海报


叶凌瀚:LUCY 第二集

舞蹈 · 纹身 · 数据的狂欢


展期:2018.5.26-2018.7.8

艺术家:叶凌瀚

地址:北京 798艺术区2号院1-706 博而励画廊



▲ 叶凌瀚


叶凌瀚,1985年出生于浙江丽水,2009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目前在北京生活和工作。


他近期的个展包括:“Lucy第一章:LucyLucy”,Vanguard画廊,上海(2018);“事物的进行方式”,Vanguard 画廊,上海(2015);“黄金  圆  老虎”,本·布朗艺术画廊,香港(2014)。他参与的重要群展包括:“深港城市/建筑双城双年展”,深圳,中国(2017);“Fantasy Creator”,K11美术馆,上海,中国(2017);“家的有效期”,江南布衣,北京,中国(2017);“像素公园”,静安雕塑公园,上海,中国;“动漫美学双年展2015-2016奇想阁”,上海当代艺术馆,上海,中国(2016);“我们——一个关于中国当代艺术家的力量”,K11美术馆,上海,中国(2016);“第 ?代”,OCT 当代艺术中心上海馆,上海(2014);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年之中国影像艺术(1988-2011),民生现代美术馆,上海,中国(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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