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丹 | 当代西方所需要的巴洛克艺术家
发起人:橡皮擦  回复数:0   浏览数:1807   最后更新:2018/06/30 22:13:09 by 橡皮擦
[楼主] 橡皮擦 2018-06-30 22:13:09

来源:典藏Artcoco  文:林梓


傅丹(Danh Vo)出生于1975年,是一个越南裔丹麦艺术家。他生活并工作在德国柏林,以及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他于2012年获Huge Boss Prize,2013年参加威尼斯双年展,本次在古根海姆的展览也是艺术家在这里的第二个展览了。作为一个43岁的亚裔艺术家,他在西方被认可的程度奠定了他的艺术在未来几十年中将更加炙手,然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无法抵消笔者在他的展览中所感受到的空前的沉闷与压抑。这感触恐怕并非艺术家和策展人有意希望在展览中创造出来的效果,而更多则来源于通过展览中的文字展现出的在作品背后潜伏着的一种逻辑和视角。

傅丹,《巨大黑洞在银河系的黑暗中心》,“带走我的呼吸”的展览现场


傅丹的作品发展的是杜尚所开创的现成品的思路(Readymade),这其中最好的例子恐怕要属杜尚的《泉》(1917),即那个在1917年展出的小便池,然而,正如杜尚的这个作品直到在同年的杂志《The Blind Man》上需要有人用文字讲解作品背后独到的理念才能被艺术界认知一样,现成品类的作品对于文字在作品之外的叙事存在着深层的、天生的依赖。当杜尚选择了那一个小便池的时候,他并没有明确这个小便池是从哪个具体的地点移除或者购买的,而是他的选择本身是创作这个作品最重要的结构性因素,而非这个物品本身的某项具体属性。在傅丹这里,他在杜尚以艺术家为主体的“选择”概念之上,将艺术家选择的原因安置在了这个物品的历史性上。所谓历史性,指的是这个物品在某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时间和空间中承担了某种历史性的角色。这其中最好的例子恐怕要数艺术家从凡尔赛宫和白宫Oval Room中获取的两盏大吊灯——前者“鉴证”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与暗藏危机的和约签订(08:03,28.05,2009),后者“鉴证”了肯尼迪、约翰逊和尼克松的总统生涯以及他们对于越南战争的决策。在古根海姆的本次展览中还有更多这样的例子:比如傅丹通过他父亲收集的关于最后一个法国传教士在越南传教时所写的书信(2.2.1861.,2009—);比如一柄在十字军东征期间被欧洲人带到东方,之后在埃及马木留克王朝、奥迪曼土耳其苏丹等势力下轮番辗转,最后又回到欧洲的双手长剑(The Promised Land,2018);比如来自白宫1963年11月25日的晚餐菜单(22.11.1963)(11月22日这一天肯尼迪遇刺,约翰逊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

傅丹,《8:03,28.05》,2009,19世纪晚期水晶吊灯


我们当然可以看着这些被艺术家收集的具备“历史意义”的物品以及在它们旁边的文字,然后像个称职的establishmentarianist一样啧啧称奇——像个内行一样缓缓颔首附和。或者,我们可以停下来,回过头,望一望古根海姆美术馆这一圈圈螺旋上升的空间中挂满的这几百件艺术家收集的历史文物,然后问自己:“我到底在看什么?”笔者就选择了后者。对于所有认真参观的人来说,观者的主要精力和时间事实上都花费在了阅读每一个作品旁边的标签上。那些标签上写着很详尽的文字用以说明这件物品的来历,经历的历史,它与艺术家的关系,或者艺术家是如何得到它的。

傅丹,《她就像电影中走出来的绝色佳人》,“带走我的呼吸”的展览现场


在一个个如此书写的说明中,观者不禁去总结艺术家所关注的几个母题:越南自身的被殖民史,美洲在18世纪的被殖民史,美国内战,越南内战,与二战后美国总统有关的历史拾遗,与20世纪欧洲重大历史事件相对应的历史拾遗,欧洲的天主教文物,越南的天主教文物,自己作为越南基督徒的身份,自己作为难民的身份,自己作为同性恋者的身份……整个展览事实上通过物品与文字的搭配,完全变成了一个教育的过程。这个过程围绕着输出一个核心的概念展开,而这个核心的概念就是——艺术家对这些母题的关注和物品的收集是具有某种正确意义的。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正确的意义在哪里?艺术家对于自己为何关注这些母题以及为何选择这些物品来收集这两个重要的决定本身却毫无解释。而艺术家很准确地选择了一种非常西方化的视角来看待这些物品的历史意义(比如肯尼迪遇刺的事件在美国文化的语境中就比在其他国家的语境中更具备历史意义)。

傅丹,《22.11.1963》,2010,白宫菜单,Eileen and Michael Cohen收藏


另一方面,还有什么标签比傅丹自己所占据的这些身份标签更为正确呢?一个被欧洲收留的越战难民,一个被法国传教士洗礼的天主教徒,一个讨论帝国和极权主义衰败的艺术家,一个敢于为自己身份抗争的同性恋者。所有这些标签和文字就像一个个巴洛克风格的立柱、装饰和浮雕一样制造出了某种结构之上的表象。这些东西令人目眩,讨人喜欢,充满了隐喻和意义,充满了身份和视角的正确——从而完美地掩盖了真正结构层面的一切缺陷以及作为一个体系脆弱的根基。


文·图 | 林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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