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 单曲循环6小时,是耐力测试还是反抗行动?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1374   最后更新:2018/07/10 14:02:37 by babyqueen
[楼主] babyqueen 2018-07-10 14:02:37

来源:艺术世界杂志


拉格纳·基亚尔坦松与国民乐团(Ragnar Kjartansson & The National),2013-2014 年,单声道视频时长:6 小时 9 分 35 秒,表演为 MoMA PS1 周日集会部分,图片提供:艺术家,鲁林奥古斯丁画廊(纽约),i8 画廊(雷克雅未克),林冠艺术基金会收藏,伊丽莎白•大卫斯多特拍摄


单曲循环


好多悲伤

中国北京|林冠艺术基金会

2018 年 3 月 25 日—8 月 5 日


Jerome Araki |文


“好多悲伤”并不是中文里常见的表达方式,但在此展览的语境下它却恰当地说明了冰岛艺术家拉格纳·基亚尔坦松(Ragnar Kjartansson)与美国乐队国民乐团(The National)行为艺术表演影像的内容。乐队无间断地循环演奏他们的单曲《悲伤》(Sorrow),整场表演持续了六个多小时。与非常态的演出时长以及单曲循环的模式相较,对表演的呈现是常态的,拍摄伴随着现实,是直接从现实中进行采样并还原的。视频影像与客观上的时间保持着同步同速的前进。“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这种对艺术与现实间关系的简单判断提供了颇为讨巧的解读说辞,但艺术家拉格纳·基亚尔坦松的作用难道就只是使创作比日常生活更加崇高吗?艺术并不依靠自我命名,现实中诸因素所连结成的关系网络会对艺术这一活动及其结果施加符号性的委任(symbolic mandates)。“好多悲伤”这场“真正”的表演,被艺术家拍摄记录下而成为艺术作品;影像因与现实保持着共时性,人们则直接将其认作是现实。影像与现实、表演与真实的区别于此种看似对称的关系中被模糊,它们好似成为了可置换的同等变量。但此种状态难道不是一种幻觉吗?影像所展现的不论其多么地忠诚于现实,我们都不应毫无疑虑地将其指认为现实自身。观众走出展厅回到日常经验系统之时,一个辩证的裂口(dialectical split)便会出现,影像与现实、表演与真实绝不是一致的,它们之间需要保持经过辩证性调停的距离(a dialectically mediated distance),而拉格纳·基亚尔坦松正充当了这个调停人。


“好多悲伤”在时间、地点和行动三者之间保持了一致性。这种符合戏剧的“三一律”的操作不是要追求纯粹的戏剧化效果,而是要激发情感等深层因素发挥效用。故事抑或情绪,两者不是必选其一的,它们共存于拉格纳·基亚尔坦松的叙事策略中。他避免了强刺激的创作,拒绝取悦观众,因为那无法真正使主体惊醒。迥异于机械复制那种毫无差别的重复,在“好多悲伤”中,重复的目的是生产差异,诱使主体进行自我阐明和言说。而开放的、绝对不可复制的差异制造了这六个多小时中每一帧场景的特殊性。重复亦是艺术家们对抗的对象,他们以现代音乐打造出极富宗教感的仪式现场,能量于此积蓄、迸发和消逝。这绝非是一次耐力的测试,而是一次反抗行动。艺术家们抵抗着的是重复对于肉身、精神的折磨与考验,他们意图从重复的过程中破坏和瓦解掉日常的无聊,重新组织我们对叙述的感觉。救赎先于创造,艺术家将创造交由经过了调停的现实与影像,自己则在上帝和撒旦之间摇摆,在救赎与毁灭间选择。身处通向实在界之裂隙,利用性感的荒诞与机敏的揶揄同比外在现实更加可怕的欲望之现实“调情”。从第一次冷静的演奏听到第九十九次的全场狂欢,观众坐在偌大的展厅内,注视着这个重复的神话,注视着好多的“悲伤”正挣脱着想象,穿越了欲望,最终到达想象力难以抵达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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