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 柏林当代艺术双年展——学习“说不”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1501   最后更新:2018/09/13 16:39:41 by babyqueen
[楼主] babyqueen 2018-09-13 16:39:41

来源:艺术世界杂志


第十届柏林当代艺术双年展视觉设计   ©第十届柏林当代艺术双年展


第十届柏林当代艺术双年展


德国柏林 | 艺术学院、KW Institute for Contemporary Art等


2018年6月9日—9月9日


杜蕊璇 |文


粉红与灰的迷彩是第十届柏林当代艺术双年展的主调——粉红是爱,灰是暴力, 迷彩是因“我们”在战场。“第十届”选用拉丁数字“X”,大写的“叉”宣告了双年展的主题“我们不需要另一个英雄”(We Don’t Need Another Hero)。主题取自流行歌手Tina Turner为1985年的电影《疯狂的麦克斯3》(Mad Max Beyond Thuderdome 3)演唱的同名主题曲。在民主德国(东德)此曲曾经一度被禁播,柏林墙倒塌之后,它成为脍炙人口的流行歌。“孩子们都说,我们不需要另一个英雄,我们不需要知道回家的路,我们想要的只是雷霆顶之后的生活”(All the children say, We don’t need another hero, We don’t need to know the way home, All we want is life beyond the Thunderdome)。

第十届柏林当代艺术双年展策展团队成员,从左到右依次是:提亚哥·宝拉·绍扎(Thiago de Paula Souza),加比·恩格波科(Gabi Ngcobo),诺玛杜玛·罗莎·玛斯勒拉(Nomaduma Rosa Masilela),伊维特·穆图穆巴(Yvette Mutumba),摩西·斯若比日(Moses Serubiri),摄影: 安特亚·夏普(F· Anthea Schaap)    ©第十届柏林当代艺术双年展


双年展讨论的当然不是电影中人类工业社会的穷途末路,但夹缝求生的紧迫感确是策展团队想要提出的。生存的困境不仅仅存在于外部世界中关于资本、权力和种族的沉默与冲突,也包含内心世界的“无感与无知” (Ignorance)。故意的“不知”来自于对“被救赎”的期待,对一个又一个英雄的翘首期盼。由此而生的是“有毒”的主体,即在强硬和单一的知识和历史叙事中迷失或消失的人和群体,比如黑人、女性以及同性恋者群体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主策展人加比·恩格波科(Gabi Ngcobog)以及她建立的策展团队成员都生活工作在不同国家和地区,有着不同的背景。恩格波科来自南非,主要工作是策展和教书,也是一位艺术家;诺玛杜玛·罗莎·玛斯勒拉(Nomaduma Rosa Masilela)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博士,她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塞内加尔的公共艺术;摩西·斯若比日( Moses Serubiri)在乌干达写作和策展;伊维特·穆图穆巴(Yvette Mutumba)主要在德国工作,是非洲当代艺术线上平台“ContemporatryAnd(C&)” 的主编和主创之一;提亚哥·宝拉·绍扎(Thiago de Paula Souza)把巴西圣保罗作为自己的家,他是当地巴西非洲博物馆(AfroBrazil Museum)的讲师。恩格波科的才华之一正是她可以将充满创意的人聚集在一起,通过实验性的项目创造影响力。她最具代表性的项目是在约翰内斯堡建立和运行协作创意平台 “历史重设中心”(the Center for Historical Reenactments (CHR)),其主旨在于将本地和国际的艺术家、文化工作者以及思想家聚集,通过重设某些特殊的历史事件和时刻,发掘当代艺术与政治的可能性。2012年她亲自上演了“历史重设中心之死”,目的是将该中心推向一个崭新的模式,其中的一部分成为了2014年第八届柏林双年展的展品。

展场KW外景图,KW 当代艺术机构   © 塔亚纳·彼得斯(Tatjana Pieters),摄影:弗朗克·斯伯林(Frank Sperling)


第十届柏林双年展分布在五个展场:自1998年便成为柏林双年展展场的KW;欧洲最古老的艺术机构之一“艺术学院”(Akademie der Kunst Hanseatenweg);与双年展渊源匪浅的柏林莫阿比特区ZK/U城市与艺术中心(ZK/U-Center for Art and Urbanistics);作为一个小型开放空间的人民剧院馆(Volksbühne Pavillon);柏林的独立剧场HAU。每个展场都有自身在当代艺术领域中不可取代的独特之处,更是代表了不同的“艺术阶层”。策展人希望通过将“不同”纳入到同一个语境中,她也确实如此行事,无论是策展团队成员、展场、作品等都各具特色。但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强调不同,而是质疑已有的划分,讨论各个群体在历史中被淹没的相互作用,例如她指出,欧洲现在某一些批评接受的叙利亚、土耳其移民的群体,忽略了欧洲从很早开始就与伊斯兰文化相互交织。

纳斯·涅塔斯·诺诺,《机械图解》(Las Nietas de Nonó, Ilustraciones de la Mecánica),混合媒材、表演,2016—2018,2018年6月8日在第十届柏林当代艺术双年展表演的纪录片,人民剧院馆,柏林  © 纳斯·涅塔斯·诺诺,摄影:蒂莫·欧勒(Timo Ohler)


作品包含了影像、表演、物件、面具,还有由蔬菜制作的“女人的皮”。“皮”是艺术家这件作品的研究重心,其制造过程展现了波多黎各的政府、医疗机构以及制药产业对黑人女性身体的影响。

格拉达·齐罗姆巴,《<幻觉>第二卷之<俄狄浦斯>》(Grada Kilomba, ILLUSIONS Vol· II, OEDIPUS),双频影像,彩色,有声,32分钟,2018,KW 当代艺术机构,柏林   © 格拉达·齐罗姆巴,古德曼画廊(Goodman Gallery);约翰内斯堡/开普敦;摄影:蒂莫·欧勒(Timo Ohler )


从2016年开始创作《幻觉》的系列,将古希腊神话通过影像,文字编辑和口述史的方式,表明象征和寓言起着压抑的作用。通过口述史的方式,齐罗姆巴将《俄狄浦斯》弑父娶母的悲剧演绎成为在皇室和政治制度压抑下循环出现的产物。

赫巴·雅敏,《大师之器(一)》(Heba Y· Amin, The Master’s Tools I),装置,多频影像,2018    © 赫巴·雅敏,摄影 :蒂莫·欧勒(Timo Ohler )


艺术家虚拟了一个组织。作为组织领袖的她在联合国发表声明,建议全球联合把大西洋吸干,创造一个超级大洲,即欧非大洲,以此解决欧洲大陆对非洲移民的恐慌,创造世界和平。

萨拉·哈克,《移:植》(Sara Haq, Trans:plant),芦苇,2018,第十届柏林当代艺术双年展,艺术学院(Hanseatenweg),柏林    © 萨拉·哈克,摄影:蒂莫·欧勒(Timo Ohler)


哈克认为从自己的文化,遗产和家园剥离的个体,就像岸边的芦苇对一切新鲜的知识和智慧敞开,但同时也脆弱和孤独。


后殖民是双年展的关键词之一,通过发掘殖民历史中未曾或较少提及的故事,重构后殖民的意义,如恩格波科在采访中所说,“我们都处在后殖民中”。“我们”是谁值得商讨,“殖民”在双年展语境中的定义也并不清晰。当然这不是一场“如何定义与书写历史”的学术讨论。策展人所做的更多在于尝试建立平台,质疑已有的历史和文化定位,寻找新的叙事可能。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 德国国内的学者一直希望对纳粹德国的产生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其中两个方法被广为接受,即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分析和社会心理分析。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带着对弗洛伊德的批判,心理治疗的主要工作并非在于找出病症,而是通过改变主体与其自身的相互作用,从而达到治疗的效果,这不仅仅是针对个人,更是针对社会群体。“有毒”的主体对于强硬的叙事无法分辨和理解,只能倚靠他人的叙述而成为主体,从而也失去了真正的自己。策展人将双年展比作一场心理分析,对“有毒”主体作了群体性解构与建构。展览作为“心理分析”的方法,提出了一系列的关键词,包括“我们”“历史”“压抑”“家”等。策展人与艺术家尝试用属于自己的语言,使用以上的词语重新讲述关于自己、民族以及国家的故事。如艺术家祖蕾克哈·朝德哈利(Zuleikha Chaudhari)关于自由印度独立政府领袖曾经接受纳粹德国支持的装置;如格拉达·齐罗姆巴(Grada Kilomabade)的影像将俄狄浦斯杀父娶母的心理迷思放置在政治和文化环境对黑人所造成的压抑的语境中;如辛西亚·马赛尔(Cinthia Marcelle)的影像《十字路口》用隐喻指出不同的文化共存和发展的可能。策展团队在双年展中竭尽所能将不同的声音带到一起,然后提出了充满拒绝意味的陈述 :我非你认为的我所是,也非你认为的我所不是。

奥斯卡·穆里洛,《集体良心》(Oscar Murillo, Collective Conscience),混合媒材,2018,第十届柏林当代艺术双年展,艺术学院(Hanseatenweg),柏林    © 奥斯卡·穆里洛,大卫·茨维尔勒(David Zwirner), 纽约/伦敦/香港,摄影:蒂莫·欧勒(Timo Ohler)


在艺术学院的后院, 穆里洛制造了一个面包工厂,用玉米秆和水泥烤制出石头一样的面包。这些石头被用作填充物,填满一个肠子形状的手工缝制布条,其中也放置了从世界各地搜集的钱币,看上去是一个消化不良的场景。

欧库乌伊·欧克波克瓦西里,《坐在男人头上》(Okwui Okpokwasili, Sitting on a man's head),互动表演,项目合作者彼得·波恩(Peter Born),2018,第十届柏林当代艺术双年展,KW 当代艺术机构,柏林    © 欧库乌伊·欧克波克瓦西里,摄影:蒂莫·欧勒(Timo Ohler)


欧克波克瓦西里是作家、编舞,也是表演者。这个项目的题目取自于尼日利亚西部的女权运动之一,在 KW 当代艺术机构里搭创造出一个空间。 经过的观者都可以脱鞋进入,选择一位或几位同在舞台上的人, 跟他们讲述一个故事,但不可以使用语言。

米妮亚·比亚比亚尼,《托利托利》(Minia Biabiany, Toli Toli),装置影像,2018,第十届柏林当代艺术双年展,艺术学院(Hanseatenweg),柏林     © 米妮亚·比亚比亚尼,摄影:蒂莫·欧勒(Timo Ohler)


《托利托利》是法国的海外省瓜得普罗首府巴斯特尔的一首儿歌。小孩们曾经唱着歌寻找蝴蝶的幼虫,拿着它指向不同的方向。如今已经没有小孩懂得唱这首歌。比亚比亚尼向当地的老人学习竹编渔网的技巧,用渔网搭建了这个影像装置,以此讨论知识的流传与遗失 。  


第十届柏林双年展自开展以来收到不少正面评价,被评价为“正经的”展览。可惜的是,正经还不远远够,毕竟如策展团队指出“我们在战场上”。不可否认,双年展中无论是艺术作品或者相关活动均丰富有趣。展览拒绝正面和反面标签,拒绝架空在艺术品之上的理论和诠释,尽可能呈现多样的作品,也让观者耳目一新。但ZK/U城市与艺术中心的展场和作品缺乏规划,策展论述也缺乏清晰的定义,使得展览少了些专业感。一个充满社会责任感的双年展是一个开始,观者会更期待一个专业的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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