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锋:苏比拉克给我发来的明信片
发起人:脑回路  回复数:1   浏览数:1740   最后更新:2018/10/24 15:54:33 by guest
[楼主] 脑回路 2018-10-12 11:26:28

来源:日常陈述  金锋


苏比拉克给我发来的明信片

亲爱的金锋:您好!

隔了时空对话,其实一切也就没有障碍了。

也许你不太了解我,其实我死后已经在你们中国做过很大的个展了。

我写信给你的一个意思,就是关于幻方。艺术史若跟幻方有关,那也只能有两个人,丢勒和我了。

西班牙现代雕塑大师苏比拉克作品的“密码”,其中有苏比拉克幻方

圣家族大教堂雕塑,其中有苏比拉克幻方


我的幻方很简单,被叫做“苏比拉克幻方”,是方框内的16个数字,横、竖、斜或分组相加均为33。33是耶稣死亡的年龄,也是耶稣复活的年龄!这是幻方基本的宗教信息。由于你能猜测到丢勒死亡的年代,我也可以说,我的幻方里也包含着我的死亡年代,你如何论证我活着的时间是87岁,我期待。但给你的已知条件就是幻方本身出现的这些数字,你去猜想。

                                                                                                                                 Josep Subirachs

[沙发:1楼] guest 2018-10-24 15:54:33

来源:日常陈述 金锋


莫比乌斯环上的三人谈


苏比拉克、高迪、金锋三人谈


题记:这几天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苏比拉克与高迪这两个人物,好像这两人在我这里已经开始对话了,开始活起来了。我觉得我拉出了一个舞台,这台戏可以由我们三人来唱和。我在里面不过是个穿线者,作为两位大师的穿针引线者,难度可想而知,不过我大致知道对话应该走向哪里……



苏比拉克:苏

高迪:高

金锋:金

时间:2018.10.18



金:现在我们从不同的维度汇聚到了这个高能量的莫比乌斯环中,虽然看起来在里面的是我们的影子,但显然我们变成了二维的扁平人。这是我们能汇聚在一起的惟一办法。现在是20181018日,我们的位置在中国上海松江。我们今天想聊的话题是“在现场”,就是当时你们为了完成圣家族大教堂,为了各自的责任与担负的项目,你们把最后的生命都付诸给了工作现场。我想了解的是,你们当时的心境究竟是怎样的?

高迪(Antonio Gaudi,1852—1926)苏比拉克(Josep Maria Subirachs 1927—2014)


高:我穿越过许多次时空,这次是最为简便的,不过是平面而已。金先生的动机有意思,不然人间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兴趣了。当然,苏比拉克先生,我也是很看重的,我的工作,他用一切的心智,包括揣度我的精神,他都做得及其艰难,很是不易。苏比拉克先生,我们是有些相像的,我们的自由意志或者说我们的精神是同一个系统的。我活着的时候,一切还很乱,我努力了我该尽心的一切。

:我活着的时候就很谨慎,我的话其实是不多的。我很敬重高迪先生。我是高迪去世后一年出生的,上帝几乎是按照前赴后继的程序让我与高迪维系在一起。这还是面上的,我觉得我们也许是密码中的棋子,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呢?你们说呢?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精神气质与高迪先生是如此地合二为一。我是高先生的模板,但我又有自由意志,仅是在自由意志这点上,我们都来到了莫比乌斯环上,还能怎么说呢?实际上,我活着的时候,我的一切行为已经证实了我对高先生的膜拜,以及,我知道上帝给我们可能有的自由意志的范围。我相信,我做到了我该做的部分。

金:话题还没有开始,好像有点不太轻松。当然,我们的汇聚不会轻松,这是当时时代的紧张感带来的。我觉得时代的概念就是扯淡,是很政治的说法,宁可做上帝的子民,也不要做政治与意识形态的棋子。我想了解一下,高迪先生,那年,也就是1926610日那天,你的死亡过于蹊跷,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高:我隐隐觉得已经不太妙了,精神上、肉体上我好像都已经老得太快了。那天,其实我还是固执地按照计划,在大教堂的地下室里检查着已经安装了的管道,我在管道上敲敲打打,并在某些地方做上记号。我敲打管道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地下室的空间里。我仿佛有些耳鸣。这时,有个人向我走来,是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我隐隐地听到他对我说:你跟我走吧,有人在召唤你!就这样,我满身污垢、邋邋遢遢地走出了地下室。外面热闹非凡,我手中拐杖在拍打着地面,但我脑子你依然萦绕着在地下室敲打管子的声音,越来越强烈。这时,好像有一辆有轨电车正在行驶,我只知道这电车紧急地刹车,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我很是轻快地飘逸了起来,越来越高,我看到了我的身体躺在地上,手里还捏着一张图纸,而拐杖已经飞离身体很远了……一切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看到我十分安静地躺在地上。就这样,我永远地离开了圣家族大教堂。那年,是的,也就是1926610日,我74岁,我告别了人世。

高迪的葬礼(1926)

1926年高迪去世时,圣家堂仅有四分之一完工


金:那陌生的青年男子,你就一点都没有印象吗?

高:我只是觉得,我是往我早已去世的朋友安德鲁家的方向走,他的妹妹是我初恋的情人,我是朝着我的梦走去的……

苏:高迪先生去世的版本太多了,面上就是个车祸。背地里其实是数学。

金:为什么?

苏:高迪先生有句名言,叫做“一个走路的行人不需要给那些机器让路!”你想想,这些机器会怎样去设计他呢?

高:我的计算都尊重了对作品的观念。我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我绝对不会把算计放在人上。当然也不会放在人操纵的机器上。

金;那就是说,你的死亡可能是谋杀?

高:那是你们活着的人的纠结,对我而言,我已经升华了。升华是一种美德。

苏:高迪先生,虽然我们活着的时候没有谋面,但我听说许多对你不置可否的评价,不过,最终还是对你有所尊重的。至于我自己,,我有我的判断。

高:自然啦……在传统看来,我很叛逆,在革命者看来,我又反对暴力。我就是一个非常有自我原则的人。我其实是建筑界的但丁。

1915年教廷大使面对着圣家堂盛赞高迪是建筑界的但丁


金:我想问下高迪先生,当时你设计圣家族大教堂,这个设计最初的想象到底是怎样的?

高:你可以想象,建筑史其实跟宗教建筑是密不可分。但在建筑构想上,历史上的斗争一直非常激烈。我是尊重自然的人。我想那些连续的形状更让人向往,就好像一些人同时把手中的卵石扔向天空的时候,划出的是许多条持续的线条。大自然中处处都是持续的线条。这个设计构想就是一种往上扔的运动,难道你不觉得吗?

高迪设计的“圣家族大教堂”模型


金:你们当年,在建筑上崇尚的是怎样的风格?

苏:他们的年代还是哥特式建筑,时髦的说法叫“新哥特式”建筑。

高:你们看看我的柱子模型。我是有着数学与宗教合一的逻辑的。双曲抛物线是神圣三位一体的象征,并因此是最完美和圆满的形状。这个柱子,它的基座构成是朝相反方向反转,又交叉重合出星形抛物线,这是建筑史上存在过的无数根柱子的概括。埃及式、所罗门式、罗马式、哥特式,还有文艺复兴式,是所有这一切形式的综合。

柱子效果图

高迪向人们展示寺庙(作者欧披萨)


金:那你本质上是反哥特式艺术的?

高:是对于哥特式的一种改良。

金:怎样理解?

高:哥特式的艺术是在那些需要分散人们注意力的位置加以装饰,目的是为了掩盖那不真切的结构形态。就好像驼背的人,穿上体面的衣服来掩盖他的畸形。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他的缺陷,可就是假装没有看到,因为人们意识到了这可怜的人花了多大的心思来掩盖着一切。我说的很严重,但很具体。不是吗?

苏:在西班牙,可以说到今天,大家都是隔了一层来看热闹的,哪有我们这么具体的?

高:是啊!当年都说我是“坏小子”,你苏比拉克才是颠覆性的天才,你是独特的,是雕塑界的“坏小子”。

苏:实际上,我有可塑性,我懂得观察空间。许多人只有时间记忆,没有空间记忆,而我有!

高:要知道我祖上都是锅匠,知道锅匠的特点是什么吗?他们都有空间记忆。当年,圣家族大教堂,其实开始叫做“圣家族赎罪大教堂”,是穷苦人的教堂,是用不断筹集的善款来建造的。我接受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我觉得,所有通过真正努力来实现的艰难事情,都配得上成功。

1886年地下圣堂

1896年一队士兵以圣家堂为背景的合影


金:当年,把这座建筑的设计大权交到你手上,你是什么感受?

高:细节还是很复杂的。但我知道,毋庸置疑,这是天意安排。我对建筑外观充满了遐想。什么是大门外观?这就是我们献给耶稣基督诞生的大门外观,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使用了大量圣诞节所启用的动物,还有植物的塑像和主题。这是人类的一个象征,人在没有原罪之前,以及他如何因为原罪而被判劳累作业。之后,耶稣受难的一则,全是苏比拉克先生的作品,我想他的想法在激情上,应该是与我相仿的,是不?

高迪在1911年绘制的“受难立面”门廊的草图

“圣家族大教堂”东侧的“耶稣诞生” 外立面


苏:我是一个没有正规上过大学的人,我没有建筑学与雕塑上那么多的禁锢与框框。我尊重我内心的指向。我与高迪先生就艺术而言,在精神上是高度一致,这也是毋庸置疑的。我们都很有空间感,但我试图走的更远一些。就像我们今天扁平地贴在莫比乌斯环上,没有厚度,却又有智慧一样。没有厚度其实也是在讨论空间,可能还更为高级一些。我的许多雕塑都是把凸出的部分往相反方向逆做的,许多人都不了解。其实现代主义到我的时代也已经很风格化了,他们的逻辑在我看来是一维的。为什么?这还是观念,而且是宗教观念。相对于宗教,作为虔诚的教徒,我们都是很平面的。我喜欢莫比乌斯环也正是这个道理。我与高迪先生,把最后的生命都奉献给了大教堂,这是从内心出发的,从内心到现场到教堂,一体化了,这就是与时间打赌,而打赌是一种责任。

苏比拉克借鉴电影摄制的形式,将耶稣死前两天发生的故事场景呈现给世人:1、最后的晚餐;2、客西马尼大门;3、犹大的背叛;4、鞭打耶稣;5、阿尔法和欧米茄;6、福音书大门;7、彼得不认识主;8、荆棘冠冕大门;9、耶稣受审;10、古利奈人西蒙;11、耶稣去往骷髅山的路上;12、朗吉弩斯;13、掷骰子的士兵;14、耶稣被钉十字架;15、耶稣的安葬。

金:高迪先生当年好像说过同样的话啊……

高:对,依稀记得,我说过: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然而却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去做!以前这种想法总让我绝望。但现在我很平静,因为我已经知道我的责任是什么了。尽管知道徒劳,却坚持跟时间对抗,好像对此不知道一样地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分钟。这样,那些追随我的人就会有一个榜样,他们将无法指责我没有努力就推脱掉眼前的艰难。

高迪在大教堂工作室的书房与卧室


金:那晚年,高迪先生还能那么清晰地主持整体工程吗?

高:已经不行了,有时候我自己都看不懂我画的草图,呵呵~

苏:同感啊,最后留下的其实都是精神化的东西,很难得的。是供后人批评的啊……我们只做了内心觉得值得做的事情,都是具体情境里觉得斟酌再三要完成的事儿。

高:金先生,我很疑惑,你怎么会关心起我们俩呢?还这么穿越地交流这些个与你的时代不搭界的事情?

金:我是兴趣所致。中国有个人叫萧公权的,他说:以学心读,以平心取,以公心述。我试图想成为这样的人。

苏:金先生,你为什么老对我们死去的人感兴趣呢?每个时代都有时代本身的命题,难道你不在意?

金:其实我是有意做的。我是与你们对话,但却是与今人辩难。

苏:我觉得就本真而言,问题在不同时代其实差不离,仅是说法不同。当年我的艺术原则是:作品要有时代性、意向性与创造性。我们在不同的时代实际上都是“大脑型艺术家”,你说是知识分子类型艺术家,啰嗦了!金先生,我知道你的创作原则,细细分析,我们还是可以归类的。我对当年的说法依然自信,叫做:技巧与反思相结合,技巧与创新相交换。这点,在高迪时代,用他的话来说,叫做:我就是一座奇幻的森林。一切都在其中了。你们说呢?


高:我说过,终有一天,全世界的人们会屁颠屁颠地来参观我们所设计的这座教堂。

2017年的“圣家族大教堂”


苏:金先生,你前几天写的关于我幻方的文章,出了一个明显的错误,你难道没有察觉吗?

金:我知道!我有意把你活着的岁数改成86了。但文章发出来之后,并没有人看出。我是有后手的。其实,苏比拉克先生,你应该看出,我的目标用的是你幻方的模型,而不是“苏比拉克幻方”的结果。从模型来说,这就说通了,你的幻方指向耶稣,我从模型出发,加上高迪先生53岁这个年龄数字,正好是87,我是指向的你。我觉得,这是很精彩的上下文的链接。不是吗?

3是苏比拉克幻方的模版,在黄色部分,加上高迪先生进驻大教堂的年龄(53),即可得出87这个数字,只是苏比拉克死亡时的年龄。


高:这种琢磨是艺术的,就像我们今天在莫比乌斯环里对话一样,很艺术,很例外,很有维度感。

金:对了,苏比拉克先生,说到莫比乌斯环,我要多探讨一个问题了。你在你作品《密码》中,把你的幻方与莫比乌斯环放在一起,原因不会就是“永恒”这么简单吧?我想你还有留给后世的猜想,我能不能这样说?

苏:关于宗教、关于耶稣的永恒话题传统中表达得太多了。我的确想另辟蹊径,换一种思路来探讨人类。我想,高迪先生对于大教堂的设计,他的跨越,我们都是在换一种思路做观念。你能理解吗?

金:数学中的莫比乌斯环,就是说这个环只有一个面,一条线,生命在其中可以是轮回的,永恒的,但必须是没有厚度的?这难道就是你的暗示?你是想说宗教的问题,是维度的问题?


数学中的莫比乌斯环,就是说这个环只有一个面,一条线


苏:对的。我就是这样想的。有时我们的思想应该拓扑一些,它不是位置的问题,是形状的问题。位置可以计算,拓扑的形状则是线与面的关系。一来,人类终究是低维度的,这是相对于上帝来说;二来,人类的欲望是没有维度的。对于星球而言,如此没有止境的欲望,需要回归宁静。这个宁静是形而上的,是精神与灵魂,是高维度对低维度的内收。我与高迪先生呕心沥血创造出的大教堂,目的还是为了忏悔与赎罪,是为了在精神层面接近高维度,而不是指向欲望层面。扁平人,很形象,但一般不会有人在意,觉得有失尊严,我觉得这点错了。其他其实都可以在不同的语境中去体验的。我不多说了。

高:就维度来说,有一点大家可能不会太注意。我设计的大教堂,最高是“耶稣之塔”,170米。为什么是这个高度,我们的欲望与野心完全可以更高,对不?但这还是人造的殿堂,不能超越神造的大自然。最终,这座高塔高度的设计,它是略微低于巴塞罗那市内的蒙特茹伊山的高度,这种用心是非常宗教化的,也是智慧的选择。

金:明白了。今天的对话,我的收获甚是丰厚,感谢两位大师的直白谈话。我想,其他人也会在你们的谈话中感受到他们的得益。好,我们的对话就此结束,再次感谢!


高、苏:择日再晤。

苏比拉克作品《密码》,其中有莫比乌斯环

苏比拉克作品~莫比乌斯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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