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英玮:某日出生,某天宣言 哈罗德·塞曼的最后一个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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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橡皮擦 2018-11-08 13:52:37

来源:798艺术  文:蒲英玮


文 蒲英玮 译 李竹君 图 萨克森豪森历史博物馆

哈罗德·塞曼:最后的名字

萨克森豪森历史博物馆/德国

2018.09.31-2019.04.31


“对我来说科学革命,政治革命,教育革命,毒品革命,性别革命或者个人革命,与艺术革命是分不开的。我不会叫自己艺术工作者而是叫艺术的乌托邦份子。我仅仅会参与完整意义上的革命,同时也是个人与公众的非敌对性的抗衡。”
                                      ——李·洛萨诺在 1969 年的发言


“洛萨诺在她的发言中宣称个人革命是一切变革的重要起。”这里,哈罗德·塞曼[1] 认真端详着手中这本《在野策略》[2],这个于 2008 年在中国上海举行的由越南与柬埔寨艺术家组成的展览引起了他的兴趣。回想四十多年前,在他预谋已久的“当态度成为形式之后 , 批判性似乎在一夜之间得到了应有的合法地位。博伊斯、塞拉、瑙曼亦或是汉斯·哈克等人借展览之机实现了对先锋性的最后一次谋杀。在那之后,似乎所有的激进宣言都变成了对这段过往的注解。而塞曼对此不甚满意,在展览之后,他常挂嘴边的一句口头禅则是:“这并不应该是终点。”


他阅读着前言中对每个艺术家生平的描述:“出生于柬埔寨,家人曾被红色高棉逐出金边,之后举家潜渡泰国最终到达欧洲”抑或是“越美混血儿,在完成了美国的学业后回到西贡,随后投身于当地的同性恋平权运动。”在阅读这些文字时,塞曼衰老的视力逐渐让他产生了幻觉,他感觉时而在越南低洼的战壕中匍匐,时而在柬埔寨杂乱的茅草屋中辗转……这种充满细节的联想令塞曼十分疲惫,身体也愈发地沉重,他知道自己即将与世界告别。但是,在离开之前,他需要给自己一个答案;也就是说,在那次展览的四十多年后,我们今天到底在哪?昏暗的房间中正在播放特朗普胜选的画面,调换频道,继而又看到勒庞在社区里号召人们抵制难民。于是塞曼毅然开始写作,拟定参展艺术家的名单,同时也开始书写每个艺术家的生平。而一个令他垂暮的意识重新焕发生机的想法则是:“这一次,或许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展评先于展览。”是的,他并没有认为这种关于生平的写作是一种描述,与之相反,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评论,一种对艺术家与其作品内在结构的阐明。同时,这份写作也将作为展览的第一件作品而诞生。



[1]. 哈罗德·塞曼(1933-2005),1969 年策划《当态度成为形式》。本文所有关于塞曼与展览的内容均为为虚构。

[2].《在野策略 - 越南与柬埔寨当代文化现状》为比利安娜·思瑞克2008 年于上海可当代艺术中心所策划的展览。文章部分内容引自其出版物。

哈罗德·塞曼的展览手稿 - 艺术家名单


塞曼提起了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在纸上完成他生命中也许是最后一次的环球旅行,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他开始按照时间的顺序写下第一个名字:威廉·肯特里奇,1955 年生于南非约翰内斯堡,父母亲为立陶宛与德国的移民,其中父亲是著名的种族隔离律师,曾经为曼德拉辩护。在完成了政治经济学的学业之后,肯特里奇来到了欧洲学习戏剧……紧接着是第二个名字:陈箴,1955 年生于中国上海的一个知识分子与医生世家,曾随家人被遣送进行知青下乡活动,在 80 年代初中国开始放松国民旅行限制的时候离开家乡只身前往巴黎……西丽·娜沙特1957 年生于伊朗,70年代赴美国接受教育,1979 年伊斯兰革命爆发之后被迫与家人分离长达十一年……陈界仁1960 年生于台湾,80年代台湾冷战戒严时期曾以游击的方式对抗政府,1987 年解禁后,在摆地摊的弟弟的资助下开始创作……潘礼德1964 年生于金边,1975 年红色高棉攻占金边后全家被强制驱赶到农村劳动,在看到亲人因为过度劳累或营养不良而死去后,于 1979 年逃往泰国,后赴巴黎学习……卡德尔·阿提亚,1970 年生于巴黎郊区的一个阿尔及利亚移民家庭,童年往返于阿尔及尔与巴黎的圣丹尼……傅丹1975 年生于越南,四岁时为逃避战乱,由父亲亲手修造了一艘木船携全家搭船逃往美国,中途船在海上沉没,但全家人因被丹麦政府所救而幸免于难……曾吴1982 年生于美国麻省,父亲来自中国重庆,母亲是瑞典裔美国人。在童年成长的小区里只有他一户是亚裔,父亲也绝少提及家乡,甚至坚持不教他中文。在搬到洛杉矶后,曾吴感到寻得了自己的家—Silver Plattr,一所拉丁美洲跨性别人士聚集的酒吧。于是他 / 她开始在酒吧里绑起发髻,穿上裙子……


在完成了这份长长的名单后,塞曼脑中无数的面孔开始混淆重叠,他的视线中浮现出这样一幅图景:“所有的艺术家逐渐聚拢在一个圆形的桌旁,摊开手掌,手心朝向天空,手背面向脚下的泥土。他们张开嘴唇,把各自经历中所饱含着的那些深切苦难全部以忧郁的声调吟唱出来。在由不同语言所构筑成的和声歌谣中,记忆与历史被共鸣所牵引,形成了一座前所未见的琉璃纪念塔……”


最终,塞曼把这份名单塞进信封,然后独自离去,但却有意忘记了把信封的口封上。季风袭来,名单随风滑出窗外,飞向了任何可能的地方。

哈罗德·塞曼的展览手稿 - 圆形展厅


哈罗德·塞曼的展览手稿 - 琉璃纪念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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