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昆鸟,原地飞行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4975   最后更新:2019/01/29 13:32:56 by 陆小果
[楼主] 陆小果 2019-01-29 13:32:56

来源:崇真艺客  文:二月



童昆鸟个展《不了鸟知》行为表演现场 童昆鸟个展现场 船舱1862

在数位助手的协助下,身着连体衣的童昆鸟登上扶梯,缓慢的俯身趴在那只用金属材料焊接的大鸟上。他展开双臂尽可能的贴合两米长的大鸟翅膀,然后将头朝喙端上方的头盔处伸去。

这只仅依靠面积为0.5平方厘米的喙端与一根单薄金属柱相接的金属仿生物,就这样托起了童昆鸟的整个身体,凭借“重力平衡”在空中旋转起来,亦如真鸟一样飞翔。

对观赏童昆鸟这场行为表演的观众来说,其实心理上并不一定轻松愉悦。看似轻盈悬浮的表象下,童昆鸟一直在通过手臂的力量,不停地微调着翅膀的姿态,以确保大鸟不至于偏移方向而失去平衡。他几次试图将双臂高高扬起,但最终在略带惊险的晃动与震颤后选择了放弃。

平衡鸟的喙端 童昆鸟个展现场 船舱1862

观者们屏息凝神,几十只眼睛聚焦在与童昆鸟融为一体的动态装置上,不敢发出丁点声响。「上面的空气还挺新鲜」童昆鸟首先打趣道。近700斤的重量都压在喙上,稍有不慎,表演者就会从近三米的半空中跌落,他的紧张与不安是可想而知的。

这种由表演者在危险关系中不断寻求稳定的状态,以及对被观看者的心理带来的压迫和矛盾感,共同构成了童昆鸟新展「不了鸟知」的主旨表达——事件发展过程中因各种原因而被搁浅或是悬置,进而产生某种无解的状态。在童昆鸟看来,就是一种「不了(liǎo)鸟(liǎo)知」。而行为表演《飞鸟与鹍》则是将这一抽象的概念,用具象的行为,营造出观众可见、可感的物理场域,演绎出童昆鸟真实的生命状态。无疑也成为这场展览的高潮所在。

平衡鸟系列《邋遢贵妇》 童昆鸟个展现场 船舱1862

平衡鸟系列《半羽半毛兄》 童昆鸟个展现场 船舱1862

「不了鸟知」最初源自童昆鸟做的平衡鸟装置。原名童鹍的他,对鸟带有本能的好奇心与向往。他为自己的平衡鸟设定了不同的人物性格——邋遢贵妇、铝皮小哥、半羽半毛兄...每只都作为艺术家个性的一部分而单独存在。童昆鸟将这些装置鸟想象成自己的肖像侧写,他想感受当它们被安置在展览空间后,又会产生怎样的心情?「它们代表了自我身份的某一面,我觉得我应该与它们同在,去体验它们在空间中的状态。」

「不了了知」也是这个阶段带给童昆鸟的最大感触和思考。个人情感生活的飘忽不定,工作室的不稳定性,以及快速运转的社会背景下,似乎让各种事物之间都充斥着不确定。就连此次展览本身,在筹备阶段也被数次叫停,几乎到了无法进行的边缘之后,又重新来过。

「其实也是生活中最自然的状态。」童昆鸟很平静的解释道。「就像每天我们阅读大量的信息,重要的或是不重要的,最终都会消失,也是一种不了了之的状态。你只能默默接受,然后继续前行。当然也有一种无奈。」

正是这种「无奈」感赋予了展览「不了鸟知」的情感张力,让童昆鸟在当下对自我身份得以重新的审视与拷问——在迷离中摸索,或在自知中观望...


《答案会在空中打开》尺寸可变 2018 综合材料 童昆鸟个展现场 船舱1862


崇真艺客:你做作品会纠结吗?

童昆鸟:不会纠结,但会不停的琢磨,老要想怎么做,怎么调整。不论是做装置、画画还是做影像。特别是想到一个,会尽可能快的去实验,而不会是把细节都想的特别周全以后再去做,这种情况很少。

崇真艺客:琢磨什么呢?

童昆鸟:想的多的还是作品本身的可能性。鸟也是雕塑,讲究形态和体量感,那如果把它的重力变成一个点的话,就有了另外一种状态,这就是我认为有意思的地方。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会考虑它的样式,很自然会用到我习惯性的装置,用诙谐、讽刺的方式来呈现。一边做一边就想着,如何能让我觉得是对的。

崇真艺客:作品《装置空景画》中,你挪用了宋画的背景,对传统绘画有研究吗?

童昆鸟:我挺喜欢宋画的,特别是这两年,经常去听和看这方面的资料。在了解中国古画的时候,我认为宋代这个节点很特殊。宋代真正开始了科举制度,打破了阶级。宋代的山水还是在体现一个阶级的问题,而三远(“高远”、“深远”、“平远”)也是在用透视的方法传递出整个宋朝的社会面貌,印证一个时代的人与社会、阶级之前的关系。《装置空景画》也隐藏着时代赋予我本身的烙印。一半是很强势,另一半又非常的空洞,可以说是消失,也可以说是不了了之。但是它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平衡的。


《装置空景画》 模板丙烯 2018 童昆鸟个展现场 船舱1862

崇真艺客:如何理解这种平衡?

童昆鸟:就觉得太完整了,可能是心理上的完整。整个装置也像是一个机体,一个小的面貌,是对整个大环境的回应,我就要靠这个来传达。传统给我了一个空间来容纳我的思考状态,那个空间更能够制造一个距离让我去思考,而不是用特别现世的方式思维。

崇真艺客:你特别提到从“三远”到“二远”的观看方式。

童昆鸟:就是画面呈现的一边倒,有一边就是很真实、强悍的存在,有一边就是空的、虚的。一边是乌托邦的世界,一边是现实的世界,并存在我的世界中,就觉得是对的。这是作为一个艺术爱好者的一个解读吧。只是觉得,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存在、形成的道理。

崇真艺客:为什么称自己是艺术爱好者,而不是艺术家?

童昆鸟:我挺希望自己以一个艺术爱好者的状态对待艺术、展览。我听到别人称呼我“艺术家”、“老师”的时候其实挺奇怪的。我当然知道艺术家是什么,但我还远远不够,我也知道一大堆人都远远不够。对我来说,“艺术家”这个称谓有很多的想象和期待,然后鼓励自己去做艺术,但同时不是做了一点艺术的事情,我就好像应该要装成一个艺术家的样子,那我觉得会对不起这个称号。

童昆鸟毕业设计作品《射手座》 装置(硅胶,电机,菜板,花架,钓鱼竿...) 尺寸可变 2015

崇真艺客:毕业作品被高价收藏,之后在国内外有持续不断的展览,作为九零年的新生代,你认为自己称得上是年少成名吗?

童昆鸟:我觉得不存在年少成名,只是相对来说比其他人运气好。特别是毕业后很难有人继续做艺术,这两年就更明显。其实我没把艺术本身太当回事,而是把自己当回事。我经常能在生活中感受到一些不经意的惊喜,艺术作为我的表达工具,是能够帮助我去发现和思考这些惊喜背后的东西...

小时候我一直是喜欢玩四驱车改装,从早到晚沉迷在这件事情里,我觉得它给了我在心态上特别的经验,就是你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做作品、做艺术,无论是顺境还是窘境,也时刻能提醒和感受到自己。人都会怕缺失存在感。

就好像我行为表演的大鸟,当我的人离开之后,还是会在支架上留下行李箱、空酒瓶、鞋子等物件。其实也就是想要把旅行的印记存留在作品中,保持它的平衡,继续在迷失中导航,寻找它自己的存在感。


平衡鸟系列《飞鸟与鹍》及其局部  童昆鸟个展现场 船舱1862

崇真艺客:之前的作品印象更多的是由各种碎片化的情绪组成很庞杂的互动装置。

童昆鸟:(笑)一看就是童昆鸟的作品,脏乱差,典型被抛弃的组合。艺术不像新闻报道能够清晰的表述,有时是需要你将各种情绪传达在空间里、画面中。可能有我和情人、和哥们儿、朋友之间的关系,各种各样的情绪都会体现在作品中。

崇真艺客:对废弃物的改造会成为了你的标签吗?

童昆鸟:对废弃物件的收集从上学就开始了。被别人使用过、遗弃掉,也是一种被搁置的情绪。不像购买的新材料,你能想象出它们是经过了一套完整的产品流水线后诞生的。而这些物件(废弃的、二手市场淘到的)会多一个环节,就是它们去了谁那里?它们是怎么被使用的?又经历了怎样的存在环境?...这些都是藏在物件身上的,留有时间和故事的印记,那么它们就是有温度的。最吸引我的地方就在于,你能想象它们会和其它别的物件产生怎样的关联,然后又会带出怎样的情感连接。

我就像是一个在收集别人情绪的人,最后通过装置再去呈现一个更大的情绪场。有时候就像一个大的垃圾桶,里面承载的是被我们抛弃的东西,可以是香奈儿的包装,也可以是一个调味包,当它们都被容纳在一起,那么彼此之间就建立了一种平等的关系。而作品就像是垃圾桶一样的容器,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当观者走进作品中去,也成为垃圾的一部分,然后每个人都还挺高兴的。

崇真艺客:这次鸟的作品很静,没有之前体量上那么庞杂。

童昆鸟:按以前的想法,鸟可能就做一只,但现在就会有一个整体的思考,让作品形成一个气场,就是一个比较抽象的东西存在在那里。

装置作品很多做完、展完后,有可能被收藏,也有可能被我拆解了,那么它就不存在了,展览能帮我记录,更能存留到未来,也可以帮助自己反思,为什么这么做,意义在哪里。就像我们的谈话,也让我重新复盘自己,这个过程是很有意思的。

作品就是一种承载,记录着我自己,万一将来变得特别有名了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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