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ula对谈|肖鲁
发起人:天花板  回复数:0   浏览数:2143   最后更新:2019/02/08 19:13:56 by 天花板
[楼主] 天花板 2019-02-08 19:13:56

来源:Ocula艺术之眼  文:Mikala Tai


肖鲁,《极地》(2016)(局部)。彩色银盐冲印。版数 1/9;5/9。80 x 120cm。表演存档打印:“Beijing Live 1”,丹麦文化中心,798艺术区,北京。(2016年10月23日)摄影:Yi Zhilei。展览现场:“肖鲁:语嘿”,悉尼4A当代亚洲艺术中心(2019年1月19日至3月24日)。图片提供:艺术家,摄影:Kai Wasikowski(2019)。


纷繁热切的当下,历史有时被急速记录;画外音变成正式声明;无意之说被写进书册。仓促间对信息理解的混乱,致使企图建立的历史立场未能捕捉当下之现实。1989年,中国艺术家肖鲁对自己的装置作品《对话》开了两枪。其时,《对话》正展出于北京中国美术馆的“中国现代艺术展”—一个对当代中国艺术进行里程碑式调查的展览。在这开枪过后的无数日月,历史把此举记录成肖鲁和她当时的男朋友唐宋的合作作品。15年后两人的分离,驱使肖鲁奋力争取《对话》的作者权,以及从盖棺定论的当代中国艺术中为自己的位置摇旗呐喊。

与她对历史的修正同行的是,肖鲁继续着自己的创作。她的作品强而有力并震撼人心,充满了对生命危机之陈述。她的作品,即使计划缜密,结果总是出人意表;她的行为表演如科学试验般检测着设想。在作品《精子》(2006)中,她用一系列玻璃小瓶和冰箱寻找匿名精子捐赠者。在《极地》(2016)中,她仅用一把匕首从冰做的“牢狱”中企图破冰而出;而2019年的《弄潮》展示了30段竹竿,每段代表一年。在涨潮的时候,她把竹竿一根根深插沙中。通过行为表演,肖鲁沉浸在其情感中,并以迷人却柔弱的姿态拥抱他们。对她自己原始情绪的认同是其实践的中心点,并保留了《对话》中枪声的力量。

完成《对话》的30年后,亦即肖鲁开始重写自我历史的15年后,4A当代亚洲艺术中心,与艺术史家和策展人罗清奇, 戴敏宜和徐虹,呈献展览“肖鲁:语嘿”。该展览是一系列对话和广泛研究的成果。2006年,居住北京的徐虹认识到肖鲁要重写历史的需要而发表了一篇文章。文中承认肖鲁是作品《对话》的唯一作者。此举挑衅了艺术界无法识别、遑论欢迎女性创作激进艺术的保守态度。墨尔本大学的罗清奇博士早已对肖鲁的《对话》进行了更宽泛的研究。此研究为展览“肖鲁:语嘿”奠定了基础,也是对其作品的第一次机构式调查。

该展览于肖鲁,诚如其实践,甚为个人化。其坚定的远见和坚韧的能力使肖鲁深潜灵魂之深处,并允许情绪占据自我。这些都是展览“肖鲁:语嘿”的中心。同时,展览会首次展出“中国现代艺术展”的重要文献资料,以及肖鲁15年间的行为作品记录,让观众可以欣赏到肖鲁强大而不懈的艺术创作,以及其对自己的生命力的持续检验。

左:肖鲁,《合一》(2015)。单频录像,3分钟10秒。表演记录:“Live Action 10”, Valand学院,哥德堡大学,瑞典(2015年9月5日)摄影:张志强,由肖鲁编辑;右:《极地》(2016)(局部)。彩色银盐冲印。版数 1/9;5/9。80 x 120cm。表演存档打印:“Beijing Live 1”,丹麦文化中心,798艺术区,北京。(2016年10月23日)摄影:Yi Zhilei。展览现场:肖鲁:语嘿”,悉尼4A当代亚洲艺术中心(2019年1月19日至3月24日)。图片提供:艺术家,摄影:Kai Wasikowski(2019)。


2019年2月5日距1989年创作的《对话》已达三十年之久,你如何看待这段时间?

1989年到2019年,30年弹指一挥间。年轻时总是往前看,很少往回看。从2003年开始,那个在1989年持枪背对观众的肖鲁转过身来,她坚定的目光在告诉人们,我要面对自己,面对1989年那一枪,面对过去的十五年,这是作品《15枪……从1989到2003》的初衷,也是后面15年的开始。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开始有那么艰难,遭遇到无法想象的压力,也逼着我写出了一本小说《对话》。这次4A亚洲当代艺术中心的展览,楼下的展厅展示了1989年的《对话》以及相关文献资料,楼上的展厅展出从《15枪……从1989到2003》开始到近期的一些新作品,如何界定这30年?前15年的迷失和后15年的自醒,是一个脱胎换骨的肖鲁重生过程。

这么多年后,所有的这些作品共处一堂,你感觉如何?

大家说起肖鲁,大都会想起1989年中国现代艺术展上《对话》的那一枪,但是那一枪之后的作品却很少被人所知。所以这次4A将1989年的《对话》作为起点,并在有限的空间里,尽可能地呈现我的一些近期作品,应该算是一个小小的回顾和学术梳理。这在我的艺术生涯中,可以说是第一次。

你能否谈谈艺术实践如何成为你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行为表演对于你来说是日常仪式还是某种更特殊具体的东西?

艺术与生活的关系有时是模糊不清的。学会用艺术的方式去表达自己,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记得我在大学读书时,问过一位来自保加利亚的艺术家万曼, “艺术是什么?” 他当时的回答,我并不是非常理解。他说:“艺术就是用一切手段去表达你想要说的。” 但是回过头来,却发现这句话影响我至今。每当我要做作品时,那个牵动我内心深处想要说的点,一直是我作品的灵魂之所在。行为艺术是我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它比较直接,偶发性和不确定性比任何艺术门类都要强。要做好一个行为,需要有对场域,对情绪把控和失控之间关系的敏感。由于我做行为从来不愿意重复自己,所以每一次行为过程都是一个新的挑战与冒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种对未知所引发的好奇与兴奋点,是我每次做行为的激情所在。

肖鲁,《15 枪…从1989到2003》(2003)。15件黑白数码打印,装裱后被一颗子弹打穿。100 x 45 x 15 cm。2018年打印,版数12/15。摄影:李松松。展览现场:“肖鲁:语嘿”,悉尼4A当代亚洲艺术中心(2019年1月19日至3月24日)。图片提供:艺术家,摄影:Kai Wasikowski(2019)。


《15枪……从1989到2003》是一件强有力的批判性作品。它是一个摄影系列,但相框表面弹孔暗示了表演的残余。这件作品也是你奋力表达自我历史的关键点,如此经验是否具有宣泄作用?

是的,是一种宣泄,行为艺术在这一点上特别过瘾。有一次我开玩笑地说,一个普通人要是因为恨而无法宣泄的话,可能真的会拿一把枪去杀人。但是艺术家可以通过做一件作品,把这种情绪转化了。


你的作品中有一些反复出现的视觉元素,如蓝色和红色,还有你表演中一些的特殊角度,并内置于你自己的房子里。当然,还有你的身体,似乎经常处于惩罚性的持久胁迫中。你为什么回归这些主题?

对色彩,我会有阶段性的迷恋。最近买了一辆蓝色的吉普车,开始迷恋上蓝色,当然与它相对应的红色,放在一起也是我喜欢的。所以最近我的头发和着装,经常会出现红色和蓝色。行为《极地》(2016)的血色并不是我特意安排的,是一个偶发,但那天我做行为的头发却染成一半红一半蓝,结果与这件作品的色彩对上了!这是一种巧合。《圣水》(2017)的红蓝色彩可能是我特意强调的,所以连指甲都染成了红蓝色。关于倾斜这个符号,可能跟我的心理有关。我这一生大起大落,在失衡中寻找平衡是一种常态,而这种失衡所伴随的危机,也经常出现在我的作品里。

久而久之,行为艺术成了我主要的表达方式,其中的经验也相对会多一些。要知道,当策展人来找我的时候,一件行为作品才开始构思,而且我不喜欢重复自己的作品,所以每一次行为实施,都具有不可知因素。在回望自己作品时,每件作品特定语境下的经历,带给我生命体验是非常难忘的。

肖鲁,《15 枪…从1989到2003》(2003)。15件黑白数码打印,装裱后被一颗子弹打穿。100 x 45 x 15 cm。2018年打印,版数12/15。摄影:李松松。展览现场:肖鲁:语嘿”,悉尼4A当代亚洲艺术中心(2019年1月19日至3月24日)。图片提供:艺术家,摄影:Kai Wasikowski(2019)。


你最近的表演作品,我觉得它们在检验极端动作的议题,将情绪推至极致,以及为不稳定创造空间。其间总有一种兴奋感然后崩溃,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些极限?

我一般在行为中喜欢那种真实的自然状态,不太喜欢表演式的行为,这就必须要选择一种媒介让你自然的进入某种不可控的状态,这在我早期的行为作品《醉》(2009)里有所体现。之后的《圣水》(2017)和《纠》(2018),我都在试图找到一个能引发我进入这种状态的媒介。那个失衡中肖鲁的无意识,有意识,明意识和潜意识,在这个过程中,似乎让我达到炼狱之后的灵魂出窍。

要到达这种真实的存在,你一定非常熟识与你共事的人。这些可以帮助你到达那个状态,但是也要计算在什么时候叫救护车!在你的行为表演中,信任有多重要?

合作,希望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如果这个行为做得不好或做得好,是艺术家的责任。因为我的行为方案中不确定因素太多,策展人往往会担心。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希望在以后的合作过程中,能更多的了解和信任对方。

你觉得你的艺术实践得到足够的支持吗? 有关键人物或机构的参与使你的作品被更多人认识,并推动你继续前行吗?

行为艺术在当代艺术领域,在全世界都是被边缘化的。2018年五月我去英国泰特美术馆,携作品《对话》参加 “Performer and Participant”馆藏展。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全球范围内策划以行为艺术为主题的展览。当泰特美术馆策展人Sook-Kyung Lee介绍我时,她说“这是中国第一个做行为的女艺术家“。 一个艺术家需要看过去,更需要看当下。她明确地告诉我: “如果没有你今天的作品,我们不会展出《对话》。” 他们选择我,因为《对话》的历史性,但更重要的是对我今天作品的肯定。在那一刻,我感到很欣慰。行为艺术得到的支持是非常有限的,因为它的市场不好。这些年中国也有一些机构在推动与支持,但在学术层面上,这么整体的梳理是第一次。我可以坦率地说,至今为止,我没有一本研究画册,也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个展。非常感谢策展人Claire Roberts和Mikala Tai,她们为这个展览筹集资金,为这个展览付出努力。Claire为了做这个展览,一次次地到中国,采访我,采访其他人,看我大量的资料,还要为我编辑出版一本画册。Mikala为了展览的布展运输以及展览的宣传和统筹等做了大量的工作。离开澳洲已有二十二年,我有阶段性回到澳洲的计划。与4A的合作是一个开始,预示着我未来在澳洲艺术生涯发展的无限可能性。

你提到直至最近才有策展人、研究者和学者对你的作品进行系统的研究 。你认为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我89年成名,但是我的创作停滞了一段时间。我从2003年才回归艺术创作,至今也积累了一些作品。从89年到今年正好30年,我觉得在这个节点做一个阶段性的总结和梳理,也是很好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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