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坏代码”实验——“青策计划2018”的幕后故事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1767   最后更新:2019/02/22 13:08:43 by babyqueen
[楼主] babyqueen 2019-02-22 13:08:43

来源:烟囱PSA


一次“坏代码”实验

“青策计划2018”幕后:对话“有毒”策展团队


采访、撰文:楚岩

图片提供:“有毒”策展团队


三个女孩(吕凝珏、李静秋、任心怡)临时组成“有毒”小组,用“坏代码”侵入“烟囱PSA”。

PSA”青策计划2018“之“有毒”展览现场图,“有毒”策展团队(左起:任心怡、吕凝珏、李静秋)


PSA2018年“青年策展人计划”的其中一项获奖方案就是“有毒”。虽然三人早已知道“青策计划“,但真正决定参赛、尝试做一次策展人还是在2018年的招募临近尾声之时。时间紧迫、三人的专注领域各自分散,但她们发现了同一个关注点:赛博格时代的个人处境以及人机共生的可能性

坏代码的溢出和活动轨迹形成一个意外空间。“有毒”利用环形条状带暴露乱码现实,并在其中心放任现实中的乱码繁殖。艺术家用报错的程序语言创作,一旦环境构成,坏代码就成为侵入物质与非物质世界的幽灵。这个看似“有趣”的展览同时潜藏危机和诗意。

“有毒”中有近一半参展艺术家还是在校学生。他们的观察更趋于一种冷视,而背离时代变迁中“弱者”的控诉语调。这些艺术品不做现实的抽象化,而直接用坏代码介入现实生活、建立起实体,给新媒体艺术植入新的器官。“有毒”为原本孤立的作品构建一个延续而具有传染性的现实,搭建了一个“error”实验室。

李维伊,《完美路径》,PSA”青策计划2018“之“有毒”展览现场图

何卉琦,《局外人》,PSA”青策计划2018“之“有毒”展览现场图


临时决定搞事情

PSA:你们三人平时关注的方向会有哪些重叠和不同的地方?这次策展你们准备了多久,策展中你们有分工吗?


吕凝珏我是学建筑的,静秋是做视觉的,心怡是学艺术史出身的。说起来我们其实是完全分散的领域,共通之处可能就在于对当代艺术和自我认知的关注吧,慢慢偏移着然后在同一条路上相遇。这次参加青策非常匆忙,我们当时的想法都是重在参与,完全是走完一步得知还有下一步的时候才开始准备上路。我翻我们的聊天记录是从6月18日晚上6点多开始正式勾搭在一起搞事情的,6月25日早上10点前提交最初方案,嗯正好一个星期。刚开始一两天主题还没有确定的时候非常迷茫,我们谈了一下各自的关注点和成果,心怡和现在我们展览中的几位青年艺术家对于“bad code”这个方向已经进行过初步的讨论,我和静秋也因为工作原因对digital art有一定的了解和很大兴趣,大概在第三天的密集讨论之后我们就确定了展览主题并进行到具体的文本准备过程中。心怡主要负责文本写作,以及和静秋一起确定参展艺术作品和艺术家,我负责展场设计搭建和预算。


PSA:在这次的展陈中采用内、外环的设计,以及用柔软的材质来构成整个内环的展墙,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有毒:基于展览概念,我们将展览空间分成两个部分:乱码的现实和现实的乱码,分别对应外圈的条形环状空间以及中心大空间。一个是在呈现现实,而另一个则是浸入乱码。我们希望能把这两个空间拉开,有一个明显的差异和对比。所以外圈就做纯粹、直白的展品展示,而内圈则更加热闹,各个场景在这里交汇,突出荒诞和浸入体验。

这样的空间划分,自然就需要考虑到分隔空间的这一圈矩形界面。需要有物理上的隔断,但又能把里外两个空间联系起来。所以我们选定了半透明的柔软材质,能根据人的活动反馈、创造出动态的立面效果。比如有人经过,或者人们对它有什么动作,都是可以反应出来的,那么这两个空间也不是完全分隔,而是有互动的。

PSA:能否谈谈对于当时评委所做的“二元对立”的评论,你们当时的想法和回应是什么?


有毒:评委的点评都很中肯也很实际,在后来的深化设计里我们也尽可能进行权衡。展览的初衷以及参展艺术品就是试图从这些故意编写的“坏代码”中寻找现有人机关系的突破口。展场区域上的区分只是不同交互方式的起承转合。


PSA”青策计划2018“之“有毒”展览布展现场

PSA”青策计划2018“之“有毒”展览现场图

坏代码的存在,才是赛博格时代人之为人的地方

PSA:你们在本次的展览期间还筹划了两场教育活动,在这样一个即时发生的现场,你们有哪些新的发现吗?它对你们的展览有着怎样的作用?


有毒:第一场“物物物”工作坊是由参展艺术家组合zzyw(汪洋&漆贞贞)带来的实验性媒体艺术工作坊,所有参与者的“物”皆会被放入作品《物物物》的主世界,让这件作品得到一次版本更新,并于展览中呈现。第二场“Bad Talk”邀请到新媒体艺术家、学者、出版者等不同实践身份共同探讨“新媒体艺术如何(不)成为出版物”。以“有毒”展览本身为基点,听到了各路相关从业者对这个问题的支持、批判和建议。活动最后和观众的互动让我感受到PSA的观众质量真的很高,专业而包容。

PSA:凝珏、静秋,你们两位的学科背景、包括现在的工作行业,都有很大的跨度,能否谈谈这样的经历和感受?它对你们的策展、艺术有着怎样的影响吗?


吕凝珏:我从本科开始一直是在建筑学的教育模式下成长的,但是建筑历史与理论对我的影响说来应该是更大。研究生开始也有陆续接触到建筑展览的工作,包括现在的工作也与展览关系密切。主要的跨度在于展览内容。艺术展览确实是第一次接触,感觉就像在熟悉领域的边界跨出了一小步。始终是向所有人学习的心态,但是真的很有趣很享受。艺术家比建筑师还是自由了很多,几乎没有所谓的学科包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的艺术家都很年轻,感觉很鲜活、很立体。这次经历把我的边界推得更远了,更平和。

李静秋:虽然参加这次策展比赛纯属偶然,但我们本次的参赛选定的主题和我现在从事的工作行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现在的工作是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视觉设计,而代码与我的日常工作密不可分,展览建立于大数据及人工智能普及的时代背景之上,我们以思辨的角度来看待“人机共生”的可能性,并重新发现艺术与现实生活的微妙关系,我相信这不仅仅与我,与每一个人都是息息相关的。有了这样的工作背景可以使我更客观地去了解到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艺术作品,而我早期的教育背景使我更容易结识到那些更加契合我们本次主题的艺术家。这次策展的经验让我受益匪浅,使我学习到了策展的方方面面,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一个展览的背后是一群人的配合和努力。


PSA:当你们把“坏代码”比作诗,那么你们是否也在为代码语言、在网络时代中寻找一种人的身份和价值?你们的展览是如何实现这样的构想和探索的?


有毒:代码语言不止有一种,就像人一样,同样,代码也分好坏。而在我们本次的展览中我们讨论的是坏代码,坏代码曾经也是好代码,有时候坏代码只是糟糕的个人习惯,我们已经被好代码滋养太久,不到系统崩溃就不会意识到那些坏代码的存在,如果我们将体系看作程序,那么其所不能够兼容和处理的数据,则是一种抵抗的力量。好代码只是循规蹈矩,而这些被认为是error坏代码的存在,才是赛博格时代人之为人的地方。

坏代码属于程序员。我们习惯在系统崩溃的时候敲打官方更新,当系统自动更新的时候抱住被强制停止的设备哭天抢地。用户体验被机器紧紧拿捏在手,而真正能看到坏代码的只有程序员。与程序员不同的是,艺术家不需要为用户体验负责。相反,他们利用坏代码的逻辑创造了一套新的法则,将视线之外的暗箱挖掘出来,将随时可能到来的崩溃暴露给等待的我们。


PSA”青策计划2018“之“有毒”展览布展现场


艺术家也是有毒的东西


PSA:在这个展览中会有某个隐形的“主体”(比如“我”)在其中吗?


有毒:展览中有一个隐形的我,以一种近乎冷漠的疏离去看待自己身处的世界,并饶有兴致地琢磨这个新世界所带来的新规则并思考:什么样的作品或什么样的语言可以像病毒一样入侵这个世界的神经中枢?

PSA:你们在展览期间会关注观众的回应吗?有哪些发现?


有毒:我们会在现场关注观众的回应,我们将展厅利用墙体的位置,材质和颜色进行了空间分割,内部中心空间的几件作品是可以与观众产生交互体验的,大部分观众比较有探索精神,对于有交互体验的设备都会愿意选择尝试和体验。其中有个作品《物物物》,可能由于是游戏的缘故,有些小观众会对这种趣味性互动性特别强的作品驻足时间特别长。而作品《局外人》的观看座位我们特意将其设置成作品中展现过的浴缸,甚至在浴缸外贴着“进来”的字样,仍有一部分观众有些谨慎和提防地退开,而只有少数观众会真正坐进浴缸这个最佳观赏点进行体验。

同时我们也会在线上的社交媒体平台关注网友们的反馈,在网红经济的形势下,能在社交媒体平台上传播的基本上只有一个评判标准,那就是“拍照好看”,几乎在每一个关于“有毒”展览的推文上都能看见那个非常有记忆点的、用霓虹灯管制作的展览主题/*有毒Bad Code*/和那个与众不同的三角形桌椅。大多观众并不会进行深刻的探讨,而是简单的评价:挺有意思的。


PSA:除了艺术领域里的关注方向,这个展览与你们平时的工作、生活、思考有怎样的关系呢?


有毒:有很多东西要向PSA学习。很多时候具体到最后的搭建制作工艺上就会懈怠,但是PSA的工作人员在各个方面各个环节都井井有条、认真仔细。给我的震撼还是很大的。做好每一件小事。

PSA”青策计划2018“之“有毒”展览开幕现场

李维伊,《静物系列》,PSA”青策计划2018“之“有毒”展览现场图


PSA:在当下不断出现的关于赛博格的讨论、AI时代的人机关系的探索、以及艺术领域里后网络艺术的实验中,你们的展览有着怎样属于你们自己的声音和关注?你们的策展又对艺术家带来怎样的启发或影响


有毒:想表达一种怀疑的态度,和坚持美的能力。那些有编码知识的观众会觉得有些艺术品自己也能做,对数字艺术有了解的朋友会在各个作品中发现自己熟悉的东西,完全陌生的访客会一脸莫名拍照打卡。我们希望大家都能参与到作品中,开始意识到为什么在技术操作上很多人都能实现的东西(甚至是日常无意识的错误)会成为所谓的艺术,然后在日后每一次错了的时候,能多想一些。

Zeppra(“有毒”参展艺术家):我们说的“有毒”看起来是技术拥有了自己的正当性的问题,但归根到底还是人的问题,因为人往往是那个bug的成因或者bug本身,比如张瀚文的照片,李维伊的3D扫描,我录音里面每个声音的identity。想到美国有一个城市用AI来做社保系统的计算,结果把给残障人的养老金砍到常人的一半(详情不记得了),想到一个早期的媒体艺术作品,一屋子的电脑和线缆全浇筑在水泥里,它们互相沟通,没人类什么事。当然对错误的讨论往往是和技术反思、某种人文主义立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所以这么说没什么新鲜的。但我想到的是还是“受害者,控诉者心态”,甚至是人面对技术的“弱者心态”之外的东西,以及这种东西和艺术家身份之间的联系,在这个各种谈及”Post human”(“后人类”)的时代当中,人就像一种有毒的东西一样渗透到机器的内核里,使得它们运转起来。再回到我的作品,一个观众走过来小声说“这个不就是javascript么?谁都能写。”虽然作为理性人我很想揍他一顿然后说其实你说得很对,但是我十分清楚艺术家也是有毒的东西,是提供那个没用而温柔的立场的,自我中心的人。

aaajiao(“有毒”参展艺术家):可能有了之后的作品才知道有什么影响吧。

苗天元(“有毒”参展艺术家):以后应该还是会继续坚持这个方向的创作吧,毕竟AI是个比较新的非常有待挖掘的方向。看到其他艺术家的作品也挺有启发的,一个展遇到也算缘分,希望能跟他们有更多的交流。虽然不限于做交互,但是我比较关注AI大环境下的微观个体,目前没想出除了交互还能做什么形式,还是要多多尝试。


有毒

Bad Code

策展人:吕凝珏、李静秋、任心怡


“有毒”是一个考察网络时代人机共生关系的新媒体艺术群展。展览以“坏代码”一词为出发点,探讨了这一存在于实用工具和畸变病毒之间的概念在后网络艺术的多种可能。展览将由内外两个部分组成:外层为“乱码现实”,展现了利用程序语言或新媒体计划再现或介入世界的作品;内层则为“现实乱码”,这部分的作品将集体构成一个类似于现实生活坏代码的荒诞空间。“有毒”不是另一个受恐惧驱使的科技异托邦幻想。相反,“有毒”以一种近乎冷漠的疏离状态来看待自身所处的世界,并饶有兴致地琢磨这个新世界所带来的新规则。最终,“有毒”向观者们抛出的是一个黑客挑战:什么样的作品或什么样的语言可以像病毒一样入侵这个世界的神经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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