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艺术-小说 陆兴华
--Daniel Ross斯蒂格勒讨论班第2场综述
讨论班综述
联合国的“政府间关心气候委员会(IPCC)”之前的一系列的警示,简单归纳起来,就是:在全球平均气温上升1.5℃这样的前景下,2030年的全球排放增加必须为零,并开始下降。我们今天的排放反而增加得更快了!中国的三十年城市化可能已不可挽回地改变了这个星球的命运。
但这个政府间关心气候委员会本身也是碳时代的产物。我们今天是无可置疑地处于硅时代了。那么,硅时代的技术能减少碳排放吗?绝对不能。因为谷歌这样的大公司的分布在全球各地的data farms都需要冷却和维护,所需的天量的电能,仍来自碳经济结构。无人驾驶将会大大加剧这个能源和排放问题,也许就因为这一能源和排放问题,无人驾驶是根本不应该开始的,但过去和今天有谁能拦得住它?
碳和硅分别是化学元素周期表里的第6和第14个化学元素。说到硅、硅晶片和芯片时,我们是在讨论原子以下的层面的事情,在今天却已成为我们的心智灵魂(noetic soul)的日常心智场景(noetic milieu)和技术场景(technical milieu),我们像需要氧气和水那样地需要它了。手机在我们身边搭出的,就是这个心智场景,但我们可能仍然在手机屏幕上读着唐诗去找风景和心情,这就是问题所在啊:技术场景出卖了我们,我们却误认为是其中的主人。技术场景早被支付宝和微信替换,我们不光在一个陌生的技术场景里裸泳,我们正在被(人工智能)性骚扰,自己都还没有发现。所谓元素批判,elemental critique,就是要批判这种硅层面上的我们在种种技术场景内的新异化和新愚蠢。而所谓批判,就是要一层层地剥开来给我们自己看,来了解我们自己的当前的技术处境,这并不是说技术是不好的,而是要自我启蒙,去了解这种技术场景通向了什么心智场景,使我们身在技术系统中,却仍能够游刃有余,如鱼得水,歌哭其中,蒸馏出自己的命运的悲剧性。这是用最新的技术去反抗那些僵化的技术场景。批,是不断一层层剥开来看,判,是用理性一次次立决。从康德的纯理性批判,到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式批判到尼采的意志批判到海格尔的存在批判,都是在做为一个时代这个工作。每一时代的人都需要一种特殊的批判,我们时代也许需要的就是这种元素批判、硅批判甚至芯片批判,去认识和超越我们身处的这种数码性、算法性和平台性,从手机屏幕上开始我们的战斗,杀出一道我们自己的回马*。
批判就是要揭开来进一步看清。但是,技术场景就是我们个人的存在,遮掩了我们的看。人就是技术,技术是人,但技术首先对我们成了水,我们是鱼。说清我们时代的此刻我正在动用的技术,使我这个心智存在者健康、创造和快乐的那一“技术”,因此是最最难的一件事儿,写不出好的诗,读不进哲学,一读哲学就像老大妈裹臭脚布,拍个电影也是满嘴说教,画个画也能画出陈丹青般的鲁迅式牢骚来,都是因为这一点。
这就到了飞鱼出场的时刻。亚里士多德说,鱼不知道水的存在。二十二岁的斯蒂格勒在监狱里读到了这一句,猛然发现,他去坐牢,被单独关押时,就成了飞鱼。正是离开水后的刹那之中,一条飞鱼突然发现了原来一直所处的那一技术场景!那一社会!那一文明!斯蒂格勒这时也读到了胡塞尔的现象学所说的epoche(悬置),就发现飞鱼的处境就是他自己这时所处的悬置状态。
在手机时代,我们也必须找到我们的这一飞鱼时刻,途径就是这一元素批判或硅批判或芯片批判或平台批判。
根本上讲,硅技术是一种存留技术。它将过去刻录下来,来捕捉我们的当前,甚至由此来阻挡、堵塞未来。这是我们今天预感到的一个要命的未来了。硅技术算光、逼空了我们的未来。大数据像地狱一样,使我们一进去就再绕也绕不出。我们都成了俄菲斯,一回头,心上人的尸体就在冥河里肚皮朝上地在混水中翻白。只剩下我们的歌唱,来唤起回春天了。我们还能唱什么?我们的唱还能救出我们自己吗?
斯蒂格勒看透了阿多诺和霍克海姆对文化工业的批判,认为后者只是反对好莱坞而要艺术电影和先锋电影、先锋音乐,没有读懂康德的“先验想象力”和“先验审美”的意思。面对今天的手机屏幕,不像阿多诺或利奥塔,康德却会对我们这样说:我们人人身上的先验想象力一定能对冲掉大数据对我们的捕捉,先被扫描,但紧接着马上就写回去,写屏,将手机屏幕当我们的写字板。大数据在我们的这种比当前技术还高一步远一步的新的“写”里,也能够成为新自然。
这种新的写,这种我们经常在吹嘘的诗的写、哲学的写、电影的写、艺术的写,必须比新技术之记忆技术之写还高出一个版本!但如何得到这一更高一版本的写?在今天就必须通过元素批判、硅批判、平台批判!像磨刀一样。你没法用你原来的诗写、哲学写、电影写和艺术写,去与新技术之写搏斗的,你必须先升级你自己的写,通过元素批判、工具批判,压倒性地杀回来!
韦伯说,资本主义的精神是靠圣经和簿记来维持的。今天的新资本主义将用什么来维持?用欲望?但欲望有吉拉尔说的这种特性:它一定促人模仿,又将被模仿者当成对手,最终走向暴力和互灭。欲望是像一台机车一样,需要维护。这一维护手段,就是利比多经济(利奥塔发展了弗洛伊德的这一概念,后成为斯蒂格勒的主要概念)之循环。利比多经济里,其中的利比多能量是一种利比多熵,反熵?今天,同学们读不进哲学,也可以怪没有了这一利比多经济的循环来维持你的读。
又是双11了,人们买回来一大堆东西后就更快乐了吗?没有!因为,这是驱力drive的推动结果,不是个人身上的利比多在良性地循环,不是欲望的真正推动。这是吸毒和品酒之间的根本区别。品酒爱好者有无限的任务,越努力,前面的路就更长,吸毒者恨***,但最想要的,仍然是***。我们可以想象一下,由手机屏幕带我们去做的事,是否就有后者的特点?
硅技术、硅政治、阿里云和支付宝和双11是想要使我们更上瘾,好在它们的市场份额里拼了命地消费,就为了这么小的一点事情和利益,而撕裂了社会,想想都不敢相信!香港青年在那里抗议,但他们需要去抗议的难道不先是这个硅枷锁?
全部的过去,亿兆级的大数据,就为了捕捉我们的当代人去更卖力地消费!这不是什么惊天的阶级压迫,这是我们人类的集体愚蠢!这种人工愚蠢和集体的天文级的愚蠢,是我们今天的硅政治首先必须对准的目标。克服新技术给我们带来的愚蠢,才是我们的第一任务,傻逼才去关心什么人工智能或机器人将来抢夺自然智能人的工作岗位这种鸟事。
那如何革命性地使用这一再也抹不去的大数据呢?
附-1斯蒂格勒的芯片批判
附-2 :读斯蒂格勒(2)
这就是读斯蒂格勒!
我身边的年青人,好几拔了,一开始都想读斯蒂格勒,发现他太难读,那么就找一个与他有关的容易读的人,利奥塔?胡塞尔?西蒙东?怀德海?却发现,他们也不是容易读的主,然后呢?找陈丹青和戴锦华来读?汪晖也对你变得可爱了?
读斯蒂格勒,就是在面对你自己的技术困境,努力穿刺它,做出你自己的元素批判、硅批判、芯片批判、界面批判、平台批判。当然难的!因为是哲学工程学嘛!读哲学,读斯蒂格勒,就是为了开始这种工程学。
读斯蒂格勒,开始元素批判,就是做一条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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