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的运作机制

【作者】: 叶永青

总　论

　　这里要讨论的当代艺术的机制，是指自本世纪1945年以后的艺术发展中产生的与当代艺术运转有关的一整套系统工程。这包括博物馆、基金会、画廊、艺术博览会、艺术拍卖行、艺术教育、艺术评论、艺术传媒、相关的艺术机构和文化机制，艺术品收藏和赞助制度等各个环节，形成艺术与日常生活的相互渗透，也构成了当代艺术多元化的发展．后现代艺术格局是与国际政治经济关系密切联系的一个当代社会现象，是由许多不同的批评声音组成的理论话语，是伴随着商业化而发展，并由信息化推动的艺术生产、加工、评估、展示、推销的一套严密的社会循环机制．在这样的格局下，一个艺术家的成功不仅在于艺术本身，而且在于他对艺术格局的谙熟，对于艺术机制的操作．因此，艺术的商业运作机制，艺术在社会中的循环机制以及以艺术博物馆策划人为核心的国际展览机制，给予当代艺术巨大的推动和促进，而在这种商业与体制的双重箝制下，构成的当代艺术的国际化格局，这一切是非常有必要予以研究的。
　　从4 0年代末和5 0年代初开始，随着抽象表现主义的发展，形成了以杰克逊．波洛克，兰兹．克莱因，马克．罗斯科和威廉．德库宁为首的群体，艺术中心由巴黎转向纽约，由此，美国艺术的文化体制和商业流通层面的关注点也开始转向当代艺术．继70年代女权主义，民族解放运动之后，黑人及拉美势力崛起，有力地挑战着西方主流艺术的欧美中心主义．随着冷战的结束，旧的国际政治秩序被打破及亚太经济引人注目的发展，西方艺术更面临来自内部和外部挑战．当代艺术影响到每个社会公众的日常生活，视觉经验和审美水准，社会生活的宏观波动与人们的心态的微妙变化也都与艺术息息相关．如今，很难想象在世界的哪个地方会有人对当代艺术如此昂贵的价格不感到惊震．这些高价的艺术品产生的经济背景同样与西方工业国家自50年代初就进入的史无前例的经济腾飞有关．在这个经济高速发展时期，通货膨胀是一个如期而至的副产品，当货币贬值的时候，艺术就成为一种有吸引力的投资，并成为抵制通货膨胀的屏障．除经济因素之外，艺术在西方的文化和社会生活中已具有极端的重要性．当千百万人抛弃了教堂，不再聆听它的布道时，艺术成为20世纪的新宗教．在教会曾经作为人们日常生活的精神支柱之处，博物馆业已成为我们今天新的教堂．
　　西方的关于艺术的税收制度和艺术赞助制度也鼓励了艺术投资、公共收藏和赞助，每捐赠博物馆一件作品或向一项艺术计划提供赞助就能够获得免税，这一切扩大了西方社会生活中艺术消费的人口，拓展了社会文化的空间．可以这样说，西方当代艺术机制的运作过程亦是将艺术大众化和社会化的过程。


　　一、博物馆——国家的文化形象

　　如果说一个国家对古代艺术的收藏和保护，展示和象征自己悠久的历史和渊源不断的古老文明，那么一个国家的当代博物馆则展示了当代艺术家对社会现实生活不断发展的思考以及对于正在飞速发展的世界的认识与把握，代表着一个国家不断发展、更新的文化形象和艺术面貌。在西方发达国家，每一个大中城市，无论其财力大小，都力图建立一个世界级水平的艺术博物馆。在美国，从1950至1980年间有2500多个博物馆开张，平均几乎5天就有一个。博物馆也成为当代艺术最重要的买主和藏家。它们从国家、联邦政府、州政府、市政府、民间团体、企业和私人那里获得资金。与收藏家不同，博物馆有责任完成其年度收藏计划，以体现其文化价值指向，而收藏家买画只是出于他们的个人兴趣。当代艺术的博物馆也代表着一个国家和地区的实力，美国、德国、法国、英国等均投入重资大量建造现代艺术博物馆。一个国家的当代的艺术及现代艺术博物馆是其整体文化形象的最好说明。美国的古根海姆博物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法国巴黎的蓬皮杜博物馆、德国科隆的路德维希博物馆、美国的杰蒂博物馆乃是不同时期国际经济形势的世界文化格局的产物。当代艺术博物馆不仅寄托着各国政府将自己的城市变成崭新的文化中心的企图，也融入了各国政府鼓励当代艺术博物馆国际化扩张的野心。以文化体制上说，一个国家的艺术博物馆肩负着保存，展示与全人类的文化艺术品的神圣使命。发达的国有均有发达的博物馆事业，世界著名的大都会都有其值得骄傲的博物馆。艺术博物馆塑造了一个都市文化的品格，积累着文化底蕴，培养着大众的文化素养，激发他们的创造力和对生活的热爱。
　　在当代社会条件下，艺术博物馆在政治生活以及在普通人生活中的地位大大加强，成为当代艺术体制发展的一个重要方面．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自50年代初，由对欧洲印象派以来一系列艺术大师的介绍，继而将目光转向本土。隆重推出纽约抽象表现主义代表的大型个人展，将抽象表现主义绘画作为美国艺术独立与成熟的象征，奠定纽约代替巴黎成为战后现代艺术舞台的地位。在此之后，由著名批评家格林伯格对几乎所有欧洲大师展览的一一品评，以美国式的眼光来判断其他文化艺术作品。同时，他又极力推崇纽约画派的美国艺术家。这一切都塑造了美国独立的文化身份和审美价值标准。在伦敦透纳博物馆，现代艺术的线索是由拉菲尔前派和透纳的艺术展开的。而巴黎蓬皮杜现代艺术博物馆当然是以塞尚的艺术揭开现代艺术的篇章。在美国新大陆文化的发源地的费城现代艺术博物馆中，当代艺术的始祖成了杜尚……各国家的博物馆正是从各自不同的文化角度和知识角度出发，由此建立和完善了一整套代表其国家文化形象的博物馆收、研究、展览和交流的体系。
　　艺术博物馆是一项生产性的事业，包括物质与精神方面。前者是有形的艺术与资源的传递；后者则是个性的抒发与文明的再造。这即可反省过去，策动未来，更能肯定现在，尤其是人生的价值，都需要从这项生活中显现出来。做为收藏、研究与展示的中心，博物馆对当代艺术的态度也渐趋明朗，与收藏、研究古代艺术的博物馆不同，当代美术博物馆关注的是现当代人的问题，艺术界现状，艺术家的当下思考与创作成为多数美术馆的研究重点。在想当晚近的时空里，已经有许多跨越边界的展览成功地进入美术馆，摩托车、时装、电路板与芯片都堂而皇之地作为艺术作品在美术馆作盛大展出，而且观者如潮。现代美术馆在欧美基本上不仅限于视觉文化的范畴，而是扩展到了音乐、文学、建筑等领域，这些富有价值的探索说明，与大众生活的互动与结合，是当代美术馆生存的根本。美术馆也被比喻为“立体的教科书、艺术的殿堂、知识的海洋、终身教育的课堂、激发思维和创造才能的场所”。就是建立的宗旨、功能、组织结构、相关法律、人事制度、经费来源、经营方法等等都需要进行深切的了解与研讨。虽然美术馆的发展在近五十年来被重视和蓬勃兴起，其经营策略是日新月新的变异，并且有一日千里之势，其经营的本质应是极为稳定的。包括其美术馆运作中共通的普遍性与独立自主的精神，前者是指美术馆功能的发挥，有世界一致的目的与理想，如“增进人类知识”，“服务社会，发展社会”，“资源人类共享”；后者则是美术馆所有的个性和特殊性，如收藏的方向和风格，所具有的地方性和文化属性，分类研究。从而构成美术馆的主题：艺术家、艺术品、民众、行政人员、政府与相关法则。对于规范这些主题的管理的理念，必须符合现代标准亦以非营利为目的，提供为社会服务的资源，具有永久性机构研究，探集、收藏、教育、展示、休闲等服务。
以下是博物馆定义的摘录：
　　（一）国际博物馆协会：
　　1、1960年定义：
　　一栋永久建筑，为公共利益经营，用种种方法达成保存，研究和提升精神价值的目标，特别是为公众娱乐和教育而展示具有文化价值的物件或标志艺术、历史、科学和工艺的收藏、动植物园、水族馆等均属之，公共图书馆、文献保存机构等只要永久性都可以考虑以“博物馆”之名称。
　　（二）1970年定义：
　　一个以物件为主要沟通方式的设施。
　　（三）1974年定义：（1986年决定沿用）
　　一个社会及其发展服务的非营利性，对外开放的永久机构，为研究，教育及娱乐目的，且对人类及环境的物质见证，从事收集、研究、保存传播及展览。




　　二、国际展览——时代的论坛

　　当代国际艺术的体制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大型国际艺术展的持续举办。这样大型国际艺术展览往往以艺术博物馆为依托，以策划人为总体指导。最为著名的是德国的卡塞尔文献展和意大利威尼斯双年展，二者均有较长的历史和广泛的影响。世界各国均选送代表本国当代艺术发展的艺术家参展，甚至在威尼斯，世界主要国家自己出资建立本国的主题馆。这样大型的国际性展览为当代艺术提供了一种比较的可能性，也是衡量成就的标尺。世界各国的艺术家云集于此，各显其能。主办国借机大力宣传自身的文化艺术和扩张自己的势力和影响。每逢盛会，超过个数十万的艺术爱好者和旅游人口不仅为主办地区带来巨大的收益，同时展览会也成为当代国际艺术舞台和世界文化交流活动的“奥林匹克大会”。通过每一届策划人的意图，大型的艺术展示不仅介绍当地及主办国的历史文化背景和对于人类社会及艺术发展的影响，也囊括了世界各地当代艺术的创作成就与世界多国的著名学者、评论家和策划人的学术成果，使之成为当代国际艺术发展的论坛。1997年以来，这样大型的国际艺术展更为广泛。南非于1995年开始举办约翰内斯堡双年展，土耳其有伊斯坦布尔双年展、巴西的圣堡罗双年展，在亚洲韩国已经成功地举办了二届光州双年展。这些双年展已经超出了艺术自身的范围，已成为国力竞争与政治文化角逐的竞技场，成为人类文化在新的时代重新整合的舞台和论坛。
　　近年来，随着国际社会经济和文化格局的变化，这种大型的国际展事，也产生了一些新的动 向和趋势已历，40年的威尼斯双年展相较于今天如雨后春笋般在全世界设立的双年展(如光州、约翰内斯堡、伊斯坦布尔、圣塔菲等)，前者最大的特点应该是国家馆的设立。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前半段国家主义、民族主义盛行，威尼斯双年展扮演艺术的奥林匹克会，各国推派代表在威尼斯参加竞赛。然而，今天。虽然不少国家仍处心积虑地寻求和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