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工:祸乱的晋代社会
发起人:刘工艺术  回复数:0   浏览数:2374   最后更新:2015/11/10 10:39:16 by 刘工艺术
[楼主] 刘工艺术 2015-11-10 10:39:16

祸乱的晋代社会


要论中国封建社会最动荡、最混乱、最黑暗的时期,应属两晋南北朝。在这三百多年的岁月里,发生了许多沧桑分合、刀光剑影的巨大历史变化,留下了无数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鲜卑子、汉家儿、羌中杰、氏族雄、羯族豪、匈奴英,各个是弯弓走马,飒爽俊逸,玄言味永,飞鸿荡天,真个是精彩绝伦的乱世。虽然,时间黯淡了精彩,但在这一时代,那些浮生若梦的人生,非戏剧而又恰恰最具戏剧化的台台“大戏”,让史学家们不得不产生无尽的神往之情。然而,在这个大动荡、大混乱的时代大舞台上,人的贪性更是不停地爆发。而维护封建剥削和等级制度,宣扬封建伦理道德思想的文化,更是虚伪空洞之极,故而蜀有民谣:


尚之所爱,非邪则佞。

尚之所憎,非忠则正。

富拟鲁卫,家成市里。

贪如豺狼,无复极已。


两晋时期,由于儒、道、佛、玄思想共存,相互之间又几经诘难、斗争,渐而形成了兼容激荡的局面。在这种社会大背景下,当时的知识分子往往亦儒、亦道、亦佛、亦玄,使得纷乱的社会崇尚及时行乐的生活态度,官员们贪婪的本性更是极度膨胀。虽说,当时《晋律》规定:“吏犯不孝、谋杀……受财枉法及掠人和卖、诱藏亡奴婢,虽遇赦,皆除名为民。”但这条律令把官吏贪污、受贿枉法的事与不孝、谋杀等重罪并列,作为不能赦免的罪行之一。而且《晋律》还特设《请赇律》、《违制律》两篇,将官吏渎职的收受贿赂设专篇加以规定。到晋惠帝司马衷时期,强调“诸居职其犯公坐者,以法律从事;其以贪浊赃污为罪,不足至死者刑竟,及遇赦,皆宜禁锢终身,轻者二十年。”但是,封建地主阶级盛行奢靡之风,却让规定也只是规定罢了。

范文澜先生在《中国通史》中,他对晋代司马氏统治集团,做了一针见血的评价:“封建统治阶级的所有凶恶、险毒、猜忌、攘夺、虚伪、奢侈、酗酒、荒淫、贪污、吝啬、颓废、放荡等等龌龊行为……”当时,西晋社会风俗更是淫邪,更是颠倒黑白。具体而言,这个司马氏统治集团整个是疯狂掠夺,贪财无度的政治流氓群体。在《晋律》中,甚至规定,自死罪以下都可以用金钱来赎罪,贪污贿赂即使触犯了刑律,也不会被判死罪,赎死罪开价为黄金二斤。因此,晋人鲁褒在《钱神论》中曰:“钱之为体,有乾有坤,内则其方,外则其圆……亲之如兄,字曰孔方。”又曰:“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强……无德而尊,无势而热……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当然,赎罪也只是为贪官和富人大开绿灯,穷人根本就是望尘莫及。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中国思想界就出现过一个叫杨朱的人。此人是一个靠走偏锋的道家弟子,他主张“贵生”重己,而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农民出身的哲学家墨子,他提倡“兼爱”利他。有一次,墨子的学生离滑厘问杨朱:“如果拔你身上一根汗毛,能使天下人得到好处,你干不干?”

杨朱答道:“天下人的问题,决不是拔一根汗毛所能解决的!”

离滑厘又说:“假使能的话,你愿意吗?”

杨朱默然不答。后来,孟子对此评论:“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为此,后人浓缩成“一毛不拔”来比喻非常吝啬自私的人。但是,杨朱阐发了一种人生哲学,其核心观念便是“为我”,就是把是否对自己有利,当作评判是非善恶的标准。

在晋代,整个国家都盛行着奢靡之风,因而特别推崇杨朱的理论。但是,晋人在杨朱思想的指导下,自己又加以丰富和发挥,陷入了醉生梦死、消极悲观的泥潭。当时,流行这么一个顺口溜:“十年亦死,百年亦死,仁圣亦死,凶愚亦死。生则尧舜,死则腐骨,生则桀纣,死则腐骨。”这个顺口溜的潜台词就是:人活一世到头来都是一把烂骨头,谁知道烂骨头有好有坏呢?所以人在活着的时候,应尽情享乐,不必考虑死后的事情。

例如,西晋的开国元老太尉何曾,他一天三顿饭要花一万钱,而他儿子何劭比他老子翻了一番;尚书任恺每顿饭要花一万钱,他餐桌上尽是山珍海味,但管家还经常被挨骂,说那么多菜没有一样爱吃的。若按晋代官制推算,当时四品官相当于今天的厅局级官员,月俸为72斛,约可折成九千钱。也就是说,他们一顿饭要吃掉今天一个厅局级官员的月薪。这也如同今天一个厅局级官员,一顿酒席要花掉一个普通工人的年薪,甚至一瓶酒就得花费十个农民的年口粮。而光凭薪水又怎能如此摆阔呢?当然,自古到今官员吃的、花的、喝的、玩的都不是自己的俸禄,这一点已经是中国官场最具历史的特色。

品,是中国古代官吏的级别。由于晋代官场十分腐败,表现之一就是在用人制度上,其贿官之风尤甚。具体负责这项选拔官员工作的是各州郡的中正官,相当于今天的组织部官员。而所谓“中正”是取其公正、不偏不倚的意思。曹魏时期,中正官还能基本按“德才兼备”来胡差事,可到了西晋时期,中正官也不“中正”了。他们在评定官员品级时,往往以家世的兴衰和贿赂的多少来定品级,把世家大族的子弟定为上品,把无权无势又无钱贿赂的人定为下品。而吏部也如同虚设,不但不把此关,也把这项职权当作生意来做,只是看钱多少而灵活地授予官职,结果官场形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局面。据统计,《晋书》中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上品官职,均为世家大族的子弟。他们20岁左右就步入官场,入仕做官的起点很高,而担任的都是一些很清闲的职务。如中央政府里的黄门侍郎、中书侍郎、散骑侍郎等,均为五品官职。这些高官的工作只是照顾皇帝饮食起居、管理些文件的收发、陪皇帝打打猎、游山玩水,充当生活顾问的差事。类似点说,此等岗位如同今天的三陪,即陪吃、陪玩、陪聊,不同的是这些人都是高官罢了。而出身寒门的人,往往是过了30岁才能担任低级的小吏,用今天的话说,他们都是基层干部。

除此之外,更为腐败的是,这种贿官之风在晋代不仅无人过问,而且官职却明码标价,眼睁睁的看着组织部官员捞钱,还不属监察官执法的行政范围。

在司马炎建立晋朝之初,这位晋武帝在灭吴国之前还算是个勤于政务,是个有抱负的帝王。但统一天下之后,他就迅速走向反面,一跃成为中国历史上女人最多的皇帝之一。晋武帝生活荒淫,他下令物色美女到后宫,中意的都留下,不中意的才可以嫁人。灭吴国后,他又将吴主孙皓宫中的五千多名宫女全都照单接收,加上他原有的宫女,总数超过了一万余人。他每天坐着羊拉的车子在宫内转悠,羊在哪里停下来,他就下车入室就寝。一些善于奉迎的宫女,知道羊喜欢吃竹叶和盐巴,就特地把竹叶插在门上,盐巴撒在门口。羊见到竹叶和盐巴就停下来,晋武帝也就进了门。除此,晋武帝不但女人多,他还开创了公开卖官,聚敛私财的先河,成为靠官帽经济维系封建统治,中饱私囊的昏庸皇帝。

奢靡是历代王朝统治阶层的传染病,也是贪婪的封建文化。但是,晋武帝所领导的团队与历代帝王不同,历代是帝王奢侈可以,臣民不可以。而晋武帝崇尚奢侈的生活,直接带动了全国的奢侈之风。在整个晋代,社会空洞无思想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皇帝不想问事,官员不想做事,连平民百姓也不想干活,整个社会都在混日子。此等情形极为类似当今官场上的十大怪:


做人做事假厚道,茶余饭后听汇报。

旅游开会四处跑,领导讲话要说好。

迎来客往相互送,三公消费任务重。

吃喝玩乐包二奶,贪官心胸大如海。

勾心斗角喊团结,大放厥词叫廉洁。


从汉未到隋初的四百年中,由于政治环境的动乱,以及各朝政权的急剧交替变革,儒家思想逐渐失去了统治力量,各种异端思想得到发展,老子和庄子思想以及外来的佛教也日趋兴盛。在这种历史环境和社会思潮影响下,文人们普遍怀有自恋心态,世俗化的社会风气冲淡和消解了人们的政治热情。这一点,从西晋文学就可以看出来。如太康、元康时期虽有三张(张华、张载、张协)、二陆(陆机、陆云)、两潘(潘尼、潘岳)、一左(左思),他们都号称文章之中兴。实际上,除左思作品外,都没有什么成就。他们的作品偏重雕章琢句,内容贫乏空虚,所谓“儿女情多,风云气少”,正说出了西晋诗歌的主要弊病。恐怕唯有左思,尚能借歌咏古人古事来抒写自己的抱负,批评当时的社会,反映高门贵族和寒门知识分子之间的矛盾。

可以说,晋代文学是中国文学史上最空洞的时期。即使是当时最有名的“竹林七贤”,多数也是写一些空洞而没有实际内容的文章,大多又是寄情竹林山水之间。虽然,在“竹林七贤”的文学作品中,也有表达不满的文章诗赋,但大多数是脱离实际,对现实社会感受不深,虚无玄想。而所谓“竹林七贤”,也都是放旷不羁,常于山间竹林下,酣歌纵酒的七个酒鬼,且七人之间还互相斗的不停。

王戎是“七贤”中年龄最小的人物,他以孝而闻名,被认为是七人中世俗之心最盛的一位。此人官至晋司徒、封安丰县侯。王戎为官贪婪之极,利用职务之便大肆聚敛财物,他在许多州县圈了大面积的宅园和良田,每天是手执牙筹(计算器)计算自己的财产,以此为乐。但他又是一个有名的吝啬鬼,自己虽坐拥万贯家财,不仅对子女亲朋吝啬,对自己也舍不得花费。王戎家有棵李子树,他常拿李子去卖,但又怕别人得到种子,就把李子的核挖掉;王戎女儿出嫁,亲家向他借了数万钱,很久都没有归还。女儿回来省亲时,王戎就会脸色不悦,直到女儿把钱还清后,他才高兴起来;王戎侄子办婚事,他只送了一件单衣,侄子完婚后却又被他要了回来。此等“贤”士真是人间贪财吝啬鬼的楷模。

除了“竹林七贤”之外,素有中国书法史上“书圣”之称的王羲之,他官至右将军,人称“王右军”。也许是他看破了当朝的浮躁和糜烂,只得醉心于舞文弄墨,追求自己的个人世界。而晋代最杰出的画家顾恺之,曾任散骑常侍等职,他的工作是预闻要政,置身在糜烂和奢华的宫廷生活中,所绘画卷都是渲染奢华生活的题材,那细劲圆润,如行云流水般的线条,酣畅淋漓的折射出宫廷仕女的柔性。然而,也就是此等武官文臣出身的书家和画匠,后人却推崇他们是书圣和画圣,并无休止的鼎鼎膜拜,全然不理会“圣”人背后糜烂的时代文化。

在整个晋代,可以说:文人们除了读读书、写写字、画画画、喝喝酒、品品茶、聊聊天、下下棋之外,他们从来没有体验到社会的现实,留下的“遗产”也只是虚伪的华丽。而此情此景,也只是随着晋武帝的驾崩,贪婪的封建权贵地主们,崇尚奢靡生活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早在晋初,由于晋政权和地主豪强的压迫与剥削,也由于少数民族的权贵失去了权位和财产,他们为了谋求恢复在本族中已经失去的权位,一些“贵游子弟,相与为散发裸身之饮,对弄婢妾”,也很少有人非议。这些社会状况,不仅都集中表现出封建社会的风气之腐朽,而且更加突出了封建统治阶级的贪婪本性。可以说,在司马氏集团统治下的晋王朝,无可救药的是:男人窝里斗权,女人床上生梦;战场刀光血影,官场花天酒地。闵乱思治,晋王朝在经历了四百多场大小战争,一百多场政变,无数王侯粉墨登场之后,最终融合了我们今天多民族、多文化的大中华。然而,由晋王朝孵化出来的凶恶族、险毒族、猜忌族、攘夺族、虚伪族、奢侈族、酗酒族、荒淫族、贪污族、吝啬族、颓废族、放荡族等龌龊潜流也全盘被融合在当今的官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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