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路浓荫深处，充满怀旧情调的上海照相机博物馆咖啡座中，陆陆续续聚集了沪上文化艺术界的“腕儿”们。有家具研究专家、原上海家具研究所副所长许美琪教授，龙图广告公司总经理邵隆图先生、收藏家上海云溧科技有限公司总裁王雪峰先生，以及创梦亚马逊AWS联合孵化器合伙人杨旸女士等。沙龙活动的主持人，著名文化研究学者、上海PAOSNET首席代表王超鹰先生穿梭在来至美国、日本各地的宾客间，谈笑往来。11月22日下午，这场名为“相识也收藏”的沙龙，是纽约佛瑞曼继刚刚结束的《名家杰作展》后答谢新老朋友的招待活动。
纽约佛瑞曼(Barry Friedman Ltd., New York)拥有45年历史，是欧美装饰艺术市场的先锋画廊。年逾古稀之龄的巴瑞・佛瑞曼总裁带着他40余年的鉴藏心得来到上海，中西艺术收藏和设计领域的资深人士欢聚一堂，共话时代变迁中恒久的美与感悟。
国际级的鉴赏力如何练成？
据佛瑞曼先生所言，他一开始也与你我一样，收集四叶幸运草、瓶盖、硬币和邮票并乐此不疲，但他能从penny to penny的小买卖起步，经过多年的摸索历练，成长为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华盛顿国家美术馆、大英美术馆、巴黎蓬皮杜国家艺术文化中心等四十余家国际一流美术馆倚重的收藏大师。如此“传奇”的人生轨迹，引得嘉宾纷纷询问，他是否掌握着什么犹太民族的商业秘决，能够慧眼如炬，恒沙淘金？
沙龙现场拍摄
佛瑞曼先生先毫不吝啬的分享了他的几次成功“战役”，来说明他的手法。早在德国人认识到包豪斯的历史重要性之前，他已经默默地在德国收集流散于民间的包豪斯原创作品，不仅把它们送进德国本土的博物馆，还送进各大美国国家美术馆。当包豪斯原创收藏的热潮随之兴起时，他已经站到了热潮的最前沿，成为欧美艺术市场这个领域的领军人物。国家博物馆的定位，使得佛瑞曼藏品的市场价值得到业界一致肯定，他由此获得学术和市场的双重丰收。
大家都知道著名的里特维尔德原创红蓝椅，但很少人知道佛瑞曼先生也是第一个藏家，收集多达十几件的原创整合成组并举办展览，而今在市场上，里特维尔德的红蓝椅原作乎都流入了博物馆馆藏，纵使你狂掷千金，也一椅难求。由于经手很多名垂历史的椅子，他在业内的昵称是“Mr. Chair Man”。
“巴瑞 • 佛瑞曼是潮流的风向标，装饰艺术界热点艺术品的气压计"（《艺术和古董》）、 "几十年来他对装饰艺术领域的杰出贡献得益于他那经过精心锤炼的精确的市场方向感"（《艺术与市场》），他是2002年《艺术与拍卖》“艺术界最权威人士年度特辑”的封面人物，被冠以“法眼魔力（The Power of Discernment）”。
佛瑞曼先生详细解释道，通常他会花数年时间，潜心研究、收集和整理，然后策划出体系分明的收藏展，作品的“前世今生”脉络清晰，其历史定位顿时卓然彰显。这种被发掘出来的价值，是收藏家的激情之所在，也是市场增值的不传之秘。只有对作品的深刻洞见，才能构筑打造藏品体系的先识和胆识。佛瑞曼先生就是这样，一次次把尚未引人注意的混沌地带，开辟成一个又一个专业收藏领域。
佛瑞曼先生于八十年代
“Listen to your heart,用你的心去收藏！”，佛瑞曼先生让我们尊重初见作品时砰然心跳，对此再三强调。而他所偏爱的艺术家都具有几近偏执的原创精神，比如《名家杰作展》中出品11件的摄影家汪芜生先生，一生只拍黄山，并致力于用前人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技法，来表达到他人无法企及的意境——“除了这些作品我一无所有”，汪芜生先生这样来描述蕴含在作品中的心力。坚持来自巍然不移的信念，信念锤炼于沸腾不已的激情，激情根植于难以克制的强烈冲动，而这种冲动发酵于各种刻骨铭心的经验，收藏是一种缘分，艺术家和藏家拥有不同的生活体验，却千锤百炼出对生活的共同认知，并通过对作品的共同激情跨越时空的阻隔而心心共鸣。
“要多学多看多比”，佛瑞曼先生提醒藏家在学习和实践中不断地磨炼直觉，不要道听途说，更不要盲目跟风；从书本和实践中积累的知识和经验的储备量，是敏锐的直觉以及精准的市场方向感的坚实后盾。譬如家具艺术方面，他不仅注重对家具的制作年代、工艺、材质、风格等方面准确把握，更是注重藏品所蕴含的历史背景和人文积淀，从而挖掘出别人没有发觉的价值。他的私人图书馆关于欧美装饰艺术领域的专项藏书逾万册，他长年投入大量的时间阅读研究、穿梭于世界各地的艺术展，实地观摩领悟，炼就一双魔力的“法眼”并形成独特的价值评估体系。
为此他举例说，他收有一款桃花心木大橱，大橱线条流畅回转、气势宏伟，高宽均过二米，同款曾展示于1900年巴黎世界博览会，设计师保罗.贝克是世纪初法国新艺术运动进程的领导者。佛瑞曼先生几经周折才获得这件名家巅峰时期的力作，为此倍感自豪。
又比如一款法国镂雕细工镶面柜，不仅仅其作者路易・梅杰烈是名家，是法国新艺术运动南希派的领袖，1904年圣路易世博会的大奖获得者，而且其前任藏家也是名家——陪伴几代美国人成长的布偶剧《芝麻街》之父吉姆・汉森。这款镶面柜为汉森生前所爱，置于曼哈顿家中的客厅，直至他离世后才由纽约佳士得拍出，稍有差池就会落入他人之手。如此跌宕精彩的“履历”，怎能让人不梦萦魂牵？
“只要买好了，不会卖不好”，这就是佛瑞曼先生的信条。与尽量低进并尽量高出的想法相反，佛瑞曼先生的秘诀是尽可能买进经济能力所能承受的最好的作品，这来自他早年在市场上跌打滚爬得来的经验并终身受益；而他在交易时坚持尽量让利以实现快进快出，他的客户日后赚取了数倍甚至数十倍高于他的利润的案例数不胜举。这种生意岂不是很让人懊悔吗？其实不然，佛瑞曼先生解释道。为获取最高市场利润，作品需要囤积在手中一段时期以等待最好的机会，而在这等待的过程中，以低利快进快出的佛瑞曼模式已经完成了多次交易，这使他在同等的时间段里接触了更多的作品和更多的客人，所带来的总利润可能高出单件高利。与此同时他积累了更多的经验，并由于让利赢得越来越多的回头客，口碑越来越好，生意越做越好做，事业也越来越大。佛瑞曼先生在大学里主修金融，毕业后在华尔街工作，利用周末从事艺术品交易，数年后他辞去华尔街薪水丰厚的工作，副业终成主业，走上了艺术品交易的职业生涯。当问起专业的金融背景对艺术品买卖有何促进优势？佛瑞曼先生幽默地笑道：“那当然，帮助很大。它教会我卖出总要比买进高一点。”
中西方艺术市场差异何在？
与会的家具研究专家许美琪教授在谈到家具收藏时说：在西方，著名设计师的家具作品常常如同名画一样不仅被国立博物馆收藏，还拥有大量私人藏家。中国的家具传统是不留工匠姓名，明代文人玩赏、收藏、著书和参与设计家具之风，蔚然兴起于文化圈内，完善了著名的苏式黄花梨，但几乎不见留名。因而中国藏家在家具收藏方面的习惯会有所不同，比如对材质和工艺以外的背景考证还不像西方藏家那样重视。
许美琪教授
同时，历史上西方家具的发展受到同期的雕塑、绘画和建筑的影响都很大，每个历史时期都有某个风格贯彻于以上各领域，一些建筑家统括从建筑到室内家具的全部，既是建筑家又是家具设计师，甚至还做点雕塑小品。中国朋友也熟知的西班牙鬼才建筑家高迪除了那个文明世界的大教堂和公寓建筑，西方的艺术市场上偶尔还可以见到他的家具在流通。因此西方家具收藏的领域有延展性，比如家中收有高迪的家具，到巴塞罗那去参观他留下的建筑物，对这位艺术家的感情显然有非常不同，对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会倍感亲近，旅途也因此变得更加有意义。
由于西方市场的成熟和完善以及艺术品收藏有较长的历史和较高的普及性，“把博物馆的藏品搬回家”和“把家中的藏品送进博物馆”同时存在着可能。对藏家来说，在回流市场前和藏品一起生活是一种高雅的艺术享受，可以陶冶个人的性情。夜深人静，手下抚摸的是数百年光阴，曾经的值得敬仰的灵魂通过他留下的作品与我们紧密相连，那种激动只有个中人知之，而藏家与之共处的时光也终将成为藏品的一段历史，这令人联想起名字画上历代藏家的鉴印。“买你爱的作品，和它一起生活。 通过朝夕相处，你的感觉会越来越敏锐。”佛瑞曼先生说，“四十多年来我一直生活在博物馆里”，佛瑞曼先生在纽约曼哈顿的家中所用桌椅和摆设几乎都是艺术藏品，“而它们还可以随时回流市场”，这个精明的犹太收藏家在艺术和市场之间永远游刃有余。
上海和纽约，明天的衔接
作为国际艺术市场先行者，佛瑞曼先生认为，随着人们收入的提高，中国的艺术爱好者会在有了经济实力并有更多机会接触优秀实物后，将逐渐形成收藏的品味，对系列、对主题也将逐渐产生要求。如同当年德国艺术家的作品被德国藏家回购一样，中国当代艺术家张洹、王进、艾未未等目前都在海外发展，以后也会慢慢回流。国际市场上已经出现了具有前瞻眼光、多国语言能力和跨国工作经验的年轻一代身影，如佛瑞曼先生的助理蔡葵博士持上海交通大学工业设计学士、纽约大学艺术管理硕士、东京艺术大学博士，正致力与亚洲艺术市场的对接。作为此次《名家杰作展》的策展人，蔡葵博士和现场的嘉宾侃侃而谈，向现场嘉宾详尽的介绍了此次展览的藏品，还分享了自己丰富的从业经验以及对中外古董家具独到的见解。
佛瑞曼先生在曼哈顿东上城的公寓中所见皆为藏品
许美琪教授的话也代表着大家对未来的共同展望：中国艺术品收藏市场方兴未艾，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引进和借鉴国外的经验十分必要，特别是国外知名的沙龙和博物馆对这方面的研究十分深入，他们的知识和经验十分宝贵，我们要谦虚地向他们学习。另一方面，要学习西方艺术史及各类专业门类的艺术品和工艺品的历史，以具备相应的理论和历史知识。在这些方面，要加大投入，例如举办各类展示会、研讨会、论坛等，提高该行业的整体水平。
作为国际大都市上海，佛瑞曼先生则坦言，上海的艺术文化还不像巴黎那样定型，有很大发展空间。他期待着有更多的展览活动，更多的交流，把热爱艺术的心连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