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理论去魅: 2016上海双年展
发起人:脑回路  回复数:0   浏览数:1610   最后更新:2017/02/07 20:35:42 by 脑回路
[楼主] 脑回路 2017-02-07 20:35:42

来源:艺术当代 白家峰


刘韡 全景 综合媒体 2016


2016 年的上海双年展,给了我们一个史上最意识流的主题和一个复杂、详细到令人望而却步的学术架构:“何不再问?正辩,反辩,故事”,一个包含着四位“终端站”艺术家,七层“复策展平台”,九十二位艺术家及组合的主展场团队以及一个深入城市的庞大的“51 人”项目的宏大结构。此次展览的策展团队Raqs小组友善地表示,这个不断有“第三者”介入从而带来无限可能,通过反复诘问得以延伸的话语结构,其理论来源之一是2016 年新鲜出炉的星云奖得主刘慈欣的《三体》。但是,在笔者看来,这个主题却更像是自法显、鸠摩罗什、玄奘以来印度思想界对中土的又一波思想洗脑。历史上反复的西天取经是因为诞生于印度思想史背景的佛经以其逻辑严密的言说著称,因此需要不断地“升级”数据库以免“BUG”。然而无论玄奘创立的“唯识”“俱舍”两宗抑或是“身、口、意”仪轨森严的密宗,最终在中土都因为上层的理论厌倦与战乱的物质匮乏而难以为继,反而是明心见性、不立文字的禅宗在上层文人中大行其道,而以独尊念佛为方便法门的净土宗广行于底层民众之中。

孙原&彭禹 那么远 两辆叉车、三对陶缸、真空泵 2016(新委任制作)图片提供: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从某种程度上说,艺术之于民众的过程与宗教也有几分相似。艺术家的计划,可能起始于把从生活中抽绎出的“迁想妙得”,用观念的词藻与艺术的语法重新翻译,形成与人们日常生活经验迥异的“艺术经验”,进而通过两种经验的相撞,把“异见”的种子种进观者的内心,从而引发后者超出习惯、超越常识的思考。而民众之于艺术,也大抵类似于宗教,大而化之,是在一特定的范围内寻找心灵休憩寄托,具体言之,则最好是有一个易于操作,可以“生效”的进入途径。这是两套标准体系下的相向而行,因此各自努力的结果,用力越大,越是难免曲高和寡、一头雾水、鸡同鸭讲的结局,最后在公众话语中更易生效的反而是那些感官经验新鲜而友好,表层逻辑简单而开放的作品。

托马斯・萨拉切诺 音速宇宙网蛛丝、宇宙尘埃,星风和投影 2016(新委任制作)图片提供: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从这个角度上说,本届双年展的现场感受倒比它的逻辑文本来的简明而友好。在展厅入口的地方,艺术家孙原& 彭禹的《那么远》把一组放大的马德堡半球摆了出来,视觉存在足够强烈却又不至于形成如2012 年的《千手观音》般对周边作品与人的压迫感,背后逻辑也简洁明快,无论物理常识有没有还给老师,都不妨碍对着它莞尔一笑。顺着墙往边上走,玛卓琳 · 戴克曼的《月亮站》虽然有它具体的故事,但是不看展签,也不妨碍你对着在平展的沙盘上往复划圈的铅坠驻足。折到它的背面,海蒂·芙欧特的《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用巧妙的双关与浅显的逻辑,把从淘宝网上买到的各式风情的地毯铺满了整个过道,明白无误地诉说着,网络和电商是另一种高效的全球化。不知是否刻意讲究的结果,就如同一楼的大厅区域那样,本次展览在各个空间的醒目位置与连接通道,都布置了一些好看而不费神,谋杀流量而不烧脑,适合合影而无需装腔的作品,很好地消解了刚刚拿到导览手册的观众们被云山雾罩的文字带来的惴惴不安。

克里斯蒂安・汤普森 他者的博物馆 摄影冲印 2016(新委任制作)图片提供: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当然,在展厅各处也散落着另一大类的作品,他们往往占据某个角落的空间,需要更多时间流连,在呼唤着属于各自的“一小撮”爱好者。这些区域往往有个相对独立而封闭的叙事结构,有着数件或数组作品,讲述着一些更地域性的“他乡”的小故事,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复策展平台”吧。走马观花者大可拍照而过,但是如果站下、坐下甚至躺下,把这个故事走完一遍,有没有心得不敢说,至少也是一种休息。可能正是基于这样的理由,SUPERFLEXD 的《猪、时间与空间》,虽然艺术家与作品都有着拗口的名字,却也成了开幕当天微信刷屏的大户。而笔者自己,也在躲清闲的情况下,把陶辉的《谈身体》完整地看完了。基因科学的发展,把基于一百年前的科技水平与白人中心论的“人种学”扫进了种族主义的垃圾堆。而陶辉则把自己扮成一位披面纱的女性,用掺杂基因科学的人类学话语体系,把自己的身体特征很冷静而客观地描述了一遍,这种一本正经的荒诞实在是“很好很清蒸”。这种“艺术本体的自由转换”与“‘第三世界’的异域景观”两种话题相间杂,空间交替的节奏感,并没有受到冗长而复杂的学术结构所拖累,相反,在面向公众时起到了很好的去魅作用,何必再问?看就是了。

SUPERFLEX 猪与数字的交换 摄影、枕头、地毯 2 016(新委任制作)图片提供: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最后,如果超越本届主题来看,这种艺术倾向的杂糅性构成了上海双年展的独特气质。事实上,走过了二十年发展历程的上海双年展,自逐步确立以当代艺术为主要表现对象之后,一直有着相对独立而系统的主题线索,即以当代艺术的形式,演练中国都市的现代化进程中所遭遇的一系列问题。 这一线索既兼顾了作为一个公立美术馆项目的双年展本身在上层结构里的生存之道,也为需要逐步习惯当代艺术的市民群众提供了一个广义上的进入通道。然而,当某种内在逻辑自动生成,其发展便在某种程度上不受控制。于是,一方面,在21 世纪初期开始的当代艺术与城市化命题的共生结构,便不可避免地与后殖民话语产生撕剥不清的关系。另一方面,为了避免简单的社会学阐释,从“巡回排演”开始,某种探讨当代艺术自身发展规律的思想线索开始浮现出来,反复排演、重新出发、再三追问,这种摊在明面上的方法论探讨与出入后殖民间的社会学试验越来越成长为某种潜在的“双线索”。虽然从上一届开始,纯海外主策展人的格局使得最近两届的主题显得有些飘忽而不接地气,但是仔细探究,也大致不出上述两条线索之外。

海蒂・芙欧特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 四十块地毯 2016(新委任制作)


在国际范畴内,双年展往往承担着多样化的社会使命。它是小地方的艺术嘉年华,以高性价比的方式引进国际当代艺术的集合以飨市民公众,进而也拉动当地的消费和需求。同时,它又是大地方的文化名片,是以艺术的舞台打造城市文化的一个侧面。今天的上海双年展,作为逐步走出自己风格的PSA 所继承的品牌项目,在进一步国际化、青年化、多元化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同时PSA 也以此为标志,与主打传统与当代大师的龙美术馆西岸馆,主打文艺圈流行偶像的余德耀美术馆一起,构成了角色互补的浦西滨江美术馆群落。

细胞小组 只要功夫深 工具、钢墙、影像 2 013(新委任制作)图片提供: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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