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路自述:迷路
发起人:蜡笔头  回复数:0   浏览数:1230   最后更新:2017/02/14 17:57:08 by 蜡笔头
[楼主] 蜡笔头 2017-02-14 17:57:08

来源:scope艺术客


郑路是学雕塑的,毕业数年后,他持续将一种流动性注入雕塑之中,用生命状态中的多样性和可能性构建了一个自体系。然而,这一切在2015年至2016年的三个个展中慢慢有了不同。从2015年台北当代美术馆个展“潮骚”起,郑路在原有线索上展现给公众不同的视觉体验以及对雕塑的空间解读。之后在北京芳草地当代艺术馆举办的“唯止”,以及在上海龙美术馆的“耳且”,他将空间、时间、声音的主题通过不同媒介以及表现形式进一步深化,重新定义了雕塑和装置对空间的理解。他将文学和音乐融入作品之中,同时伴随着时间的不可预知性,在一种自然的生发中书写郑路之路。


我现在写的这段话是拿笔写的,这听起来有点荒谬,但确实是事实。现在涉及文字性的东西都会去打字,要不是因为赶稿子,又在飞机上手机也不能开,还真的很不容易选择了一种很笨的方式去手写,当然我是享受于此的。我小学的时候,还没有电脑,文稿要发表都是要誊写在稿纸上的。父亲擅长写报告文学,因他觉得小孩子的字迹工整些,所以他交给我抄他手稿的工作,我那时很乐于这个任务,因为乐于看到我写的字可以转换成印刷体。今天这种转换变得极其容易甚至自动化了,就失去那种珍贵的可爱了,那种码字的不快之快都全无了。


在作品《耳且》中,由铝片构造的缜密结构阻碍着一万个钢制球体的滴落,每一次滴落的阻碍转化为声音,使整个阻力形成声场。近万个铝制短片按顺序排列成塔一样的方体矗立在展厅内部,高耸着的塔型物在世界范围内都被赋予宗教的、精神化的象征意义。


码字是典型的笨,没有捷径,这种笨拙特别像黑胶唱片的笨,不能快进,不能跳到下一曲,但所谓的技术的屏障,或者说劣势,反而支持成就了黑胶在数字时代的复活。我接触黑胶时间不长,但不得不说没有黑胶,我也不会这么仔细地、有耐心地把一首歌听完。按我之前的套路是,前奏十秒,不好走人,以至于我的大多数CD只听过开头,没见过结尾。那么现在这个完整的时间线是我无法切割的,我必须听完,这就是我之所以要把音乐引进来的原因。音乐能够给人提供一个虚幻的空间,这个空间和雕塑要解决的空间问题一样,人可以在这个空间里去摆脱真实时间的约束,也就是人与时间的协调。

《耳且》塔状结构的内部细节


《耳且》就是这样,钢片构成的是空间,空间的结构也就是层层阻力决定声音时间的变化,每一层阻力转化为声音,整个阻力装置最后成为阻力的声场。声音的来源是钢珠的撞击生成的,钢片构成的迷宫使其蜿蜒曲折地滴落,钢珠在预设的迷宫里迷路,迷路的结果是人为不可控的。迷宫把空间蕴含于时间之中,时间在这里汇合交错甚至背离。


十年前我有一次严重的迷路,夜里在巴黎郊外迷失,原因是酒醉睡过了站。我坐的是大区块A线的末班车,上了车倒头就睡着,醒时发现车厢已经没有人了。随着逃票的乘客一起跳出闸机后,我傻眼了。低矮的民房告诉我,我已置身远郊,当时身上没有钱,路上鲜有人迹,无奈只得步行,往驻地行进了一夜直至天亮也未抵达。



由于场地的特殊性,《太阳》和《黑草》两件作品被阵列在一个通道之内,相对独立又有关联。


我开始是顺着铁路线往回返,走了几站便彻底转晕了,于是索性就按大方向走。那一夜,我走过了很多地方,密林、河流、村庄,有时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死路里,在不断地碰壁,不断地环绕下,我竟然从绝望恐惧渐渐转化为兴奋愉悦。后来,我甚至开始享受这种迷路的感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还是我已经摆脱了真实时间的约束,进入了平行的时间里。我流连于蜿蜒的小路,街道两旁紧闭的店肆,到处都是不可以再回顾的风景,直到天亮时竟有些怅然。我想那是因为我又回到了真实世界的时间里,又回到了两者的协调里。其实在那个意味着迷宫的分岔路里,一直走下去就好了,为什么要着急走回到原来的那个目的地呢?


对 话 博 X 郑路:关于自我


顾博=顾

郑路=郑

《洞庭风细》借用日光定向射线的特点,以一个相对静止的参照物,在空间中艺术家有意地提示着自然存在和变化的过程。


顾:音乐、文学、书法等都可以成为你作品的养分和灵感来源,你是如何在创作中把这些养分有机地糅合在一起的?

郑:音乐和书法具有很多的共通点,就如同样旋律可以通过不同的乐器来演奏,而同样的文字也可以使用不同的字体书写。两者都是时间性的,书法中的点线是空间因素,而音乐旋律的抑扬顿挫和强弱高低也是通过点线来表现的,可以说书法是视觉的点与线,音乐是听觉的点与线。那么文学和其二者的关系就更紧密了,那几乎是同时产生的。我所做的关联就是在这种大的共通体系下的择取,将另一个学科体系的概念和择取出来的素材进行糅合。这个过程很像基因重组,在重组后选育再获得稳定的遗传个体,以此培育出新的个体。

△   夹在“水”与“光”之间的创作《三千烦恼丝》无疑是当下快节奏时代人们生活的写照。


顾:2015年之后的个展中出现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视觉呈现,这样的密集爆发需要什么样的储备?

郑:这两年一口气做了三个个展,但时间并不是刻意要挤在一起,都是在准备和变动中形成的。这也确实需要方案的储备,我的方案储存还是有一些的,就像是随口可以哼出的旋律动机,我会把日常的感触记录下来。这些触点可以是很简单的一个词,这个词不会马上生成作品,也会是暗自慢慢生长,那么在多年后的某一天,再打开那个词,它自身的衍生物和过往的经验重新叠加聚变,那真正的动机也许就来了。

顾:为什么这三个个展中黑色用得比较多?

郑:一些由黑色产生的寓意多是沉重的、死亡的,但我更关注其中的隐蔽性和不确定性。

△   借自三岛由纪夫的同名小说的作品《潮骚》


顾:你对自己最不确定的是什么?

郑:我不确定的是我的不自信。我是个自卑的还追求完美主义的人,这样的话,是很累的。那个追寻的东西是摇曳不定的,她忽远忽近,甚至不断扩散,她让我向往的同时却总想背弃我。

顾:经常喝大酒的人,是不是很多都是喜欢自我拷问的人?

郑:喝酒可以进入另一个平行空间,并不是理性的拷问。当然你可以说这是一种狡辩,弹爹却有一种说法就叫喝酒是对现实的逃避,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可以从此进入到虚拟空间呢?

顾:你对颜色有没有特别的偏好?黑色在你眼中是种什么颜色?

郑:我喜欢冷色,画画调色总是有偏差,即使已经意识到,但是手还是不听指挥。我也将黑色归纳在冷色系里,因为它没有倾向,可以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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