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天下一叔
上回叔继续研究了画廊的利润率，发现评论中不乏一种说法：
画廊的账面哪能反应画廊老板的真实收入，为了避税，大部分交易都私下进行的好嘛！
真有那么多交易私下进行？就算有，这背后的避税逻辑到底是怎样的？
要先明确的是，一手交钱一手交画完了就当没这事发生的隐匿交易行为，并不在我们讨论的私下交易范畴内。因为这种交易的背后不叫避税逻辑，而叫逃税逻辑，操作起来简单粗暴，但后果也粗暴而严重，叔就不掺和了。
所以，本文要比较的是完全合法情况下，画廊老板卖画，走公司帐好，还是走个人帐好？
为了搞清楚这些税务难题，叔不得不祭出朋友圈第一税神，并且死皮赖脸地占用了每小时报价好几千的税神的好几个小时。乃们看过的财经新闻里不少大 deal 都有这位税神的身影。
🤔算下来，这篇文章真是不便宜……
为了让大家看得更清楚明白，叔决定从一个简化的案例入手，分别比较在美国、香港、大陆的不同税制下，老板卖一幅画，最后能剩多少：
案例假设
假设三地的画廊（都是有限公司形式）老板都要卖一幅价值 100 万元的画，而这幅画的进货费，比如从艺术家手里买来花了 50 万，花掉的相关保险、运输、人力等行政成本 20 万元。并且画廊老板都是该画廊的唯一股东。
问题很简单：卖了这幅画以后，老板自己能拿到多少钱？
开始论证前，我们先统一全文货币单位为软妹币。前方逻辑和数字预警，小读者们专注别走神哦～
具体情境
以交易都在三地本地发生的前提下，叔假设有两种情境：一种走画廊公司的帐，一种走画廊主个人的帐。
走画廊公司的帐
< 美 国 >
1. 联邦所得税：100 万抵扣成本后需要交 35% 的联邦所得税，此外还有地方税，具体税率和税目取决于所在地。就以35%联邦所得税算的话，需要交税（100-50-20）*35% = 10.5 万，还剩 19.5 万元。
2. 个人所得税：因为老板是唯一股东，这 19.5 万元年底会分红给老板个人，还需要和老板的其他收入一起交个人所得税，长期投资回报的税率大概是 20% 。
不过，个人所得税有很多减免的办法，比如捐款啊，捐画啊，配偶没工作啦，甚至是房屋按揭利息、育儿费用等等。
最后能进入腰包的大概在 15.6 - 19.5 万的范围。
美国历史上最大的一笔对艺术的个人捐赠是 2002 年政商巨擘 Walter Annenberg 给大都会艺术馆的 10 亿美金，联想最近 Met 财务风波不断，令人感慨。（图为印象派拥趸 Annenberg 夫妇靠近棕榈泉的家）
当然特朗普最近正好发布了税制改革，虽然只有一张 A4 纸，但力度颇大。未来联邦所得税可能会大幅下降，而个人所得税的抵扣会更加严格。不过税改还没通过，我们先按旧的算。
< 香 港 >
1. 企业所得税： 100 万抵扣成本后需要交 16.5% 的利得税（企业所得税）。交税额（100-50-20）*16.5% =5万，还剩 25 万。
2. 个人所得税：分红给老板不用交税，大写的零啊。
最后妥妥 25 万能进入腰包。
12 年 ArtHK 换了爸爸之后，大批蓝筹画廊也纷纷涌进中环
香港的低税率不能说没有功劳（图为贝浩登香港）
< 中国大陆 >
1. 增值税：首先要面对的是 17% 的增值税，天朝规定增值税是不包含在实际价格内的，所以为了买一幅价值 100 万的画，天朝藏家需要付 117 万。除非你有这幅画以前交易时付过的增值税发票，不然一分也抵减不了。
而实际上碰到这样阔绰的买家不太容易，通常藏家还是只愿意付出 100 万。所以画廊就得帮着缴增值税，100 万就变成了 85.5 万。
2. 企业所得税：85.5 万抵扣成本后需要交 25% 的企业所得税。
但要注意，天朝成本抵扣都得要发票。你说 50 万买的，你得真真切切交出 50 万的发票，如果交不出，抵扣就免谈。
所以最好的情况交税额（85.5-50-20）* 25% = 3.9 万，还剩 11.6 万；最差的情况交税额（85.5-20）*25% = 16.4 万， 你还得亏钱！
3. 个人所得税：还没完呢！分红给老板的时候还有 20% 的个人所得税，且天朝个人所得税没的抵扣。所以，最多进入腰包的是 9.3 万。
当然要是第 2 步就亏着钱，也就不用交分红税了……
< 综上所述 >
在买家都掏出100万的情况下，香港的蛋糕块最大、大陆最少：
当然大陆的增值税也不是只能 17%：为人民服务的政府考虑到大家小本经营的艰辛，如果你能争取来小规模纳税人（年营业额80万以下？反正标准十分复杂，叔背不下来……）之类的身份，你的增值税征收率就一下从 17% 降到了 3% 。
按最好情况算，这回能拿回家 16.3 万呢！
是不是感觉终于能赶上美国了？
然而人家挥挥一张 A4 纸就挑起全球税务战争之后，未来的税收优势可能就直逼香港了。
走画廊主个人帐
< 美 国 >
个人所得税：税局如果认定你是以此为生，那么个人卖画的税率基本等同于企业的 35% 联邦所得税。也是真严格！叔想到辛普森一家里面那个爸爸逛华盛顿时，专门往 IRS 大门啐了口痰……可见这民意……
成本抵扣方面买画花费 50 万仍然容易抵减，但行政成本可能就很难计算了，据说需要严格分开生活开支和经营开支，税神表示也很头大。
所以，最好的情况只需交税（100-50-20）*35% = 10.5万，还剩 19.5 万；最差情况需要交税（100-50）*35% = 17.5万，还剩 12.5 万。剩余范围 12.5 - 19.5 万。
< 香 港 >
个人所得税：个人和企业一样都是 16.5% 。成本抵扣的规定和美国类似，买画成本容易，但行政成本计算困难。所以交税金额最好（100-50-20）* 16.5% = 5 万，最差（100-50）* 16.5% = 8.3 万。最后揣进兜 21.7 - 25 万。
< 中国大陆 >
1. 增值税：个人交易都按小规模纳税人执行，所以增值税率为 3% 。还是假设买方只掏 100 万，由卖方来承担这笔费用， 100 万就变成 97.1 万。
2. 个人所得税：个人交易属于转让个人财产，需要缴纳 20% 的个人所得税。成本抵扣上行政费用 20 万是肯定抵扣不了了，买画费用 50 万如果有发票就能抵扣，没有就不能。
所以最好情况下只用交税 9.4 万，最差需要交 19.4 万。拿回家的范围在 7.7-17.7 万。
< 综上所述 >
在买家都掏出100万的情况下，依然是香港蛋糕最大，但大陆和美国已经缩小差距了：
总 结
粗略比较一下两种情况，在买家都掏出100万的情况下，老板们拿回家的钱是这样的：
图表上，红线越高说明拿回家越多。
这样看来，交易发生在美国和香港的话，私人交易和公司交易比较起来基本上税负一样，主要是人家注重的是税收中性，无论啥经营形式，税收成本都一样。
反倒是天朝，画廊老板要是有本事，自己个人卖好像更划算。
在发达国家和地区无论是经营一家画廊还是处理个人生意，税务成本简直和房租一样少不了。成功的艺术界人士都会雇佣专门的律师和会计师来完成纳税申报，谨防哪天税务局找上门来。更别说那些隐匿交易不申报纳税的，艺术品本身流转的合规性就存在疑问，藏家如何信任这样的画廊老板呢？
因此文章一开头谈到的画廊老板私下交易避税的想法，至少在发达国家和地区是很难实现的。
说到美国，想起著名演员 Alec Baldwin 指控 Mary Boone 卖了他一张假 Bleckner ，Boone 就撕出了他 10 年买画后运输借道加州回纽约避掉近两万刀税的事，这段时间正在法庭上演荣誉之战，从一定意义上也说明了社会的税务意识比较高吧
Bleckner 的 「Sea and Mirror」，在 Baldwin 的纽约办公室
大陆市场的补记
不过，其实在充分利用天朝各项税收优惠政策的情况下，按着前面的假设卖 100 万的画走画廊的帐再分红，规划好了最高其实能拿到 20 万以上。
可能比香港还厉害，还不用攒发票！就看你会不会利用政府给的优惠政策了。
具体怎么做到的，税神嘱咐我不要说太多，免得抢了他的饭碗。
大陆的自贸区仓储是藏家、画廊主们的一个交易节税新选择
图为西岸艺术仓储（West Bund Bonded Art Storage）内部
最 后
强力声明，叔可没有鼓吹大家偷税漏税，这些都是合理合法纳税下的测算结果，而且都是保守估计的。
虽然在大陆，画廊主私下卖画看起来也许有一点税收优势，可是长期不走公司的帐好好经营也有很多弊端：
画廊的帐目会看起来显得业绩不好、或者存在纳税的法律风险，想要扩大经营的画廊可能因此无法得到投资者的资金，更别说迈向上市、接受更严格的监督了。
除此之外，机构没达到一定纳税额，无法享受地区的优惠权利，也是一个弊端。更何况，还有你经营企业、身为企业家的荣誉感要从哪里实现啊！
文化创意行业本来就纳税少，要是少到政府哪天想要相应减少文化艺术类的公共支出了，那可怎么办？！
至于还想着完全不交税、要偷税漏税的，天朝的税务执法力度未来一定会靠近发达国家，变得越来越严格。与其等到铁窗泪，不如动动脑子好好规划、合理避税，其实合法的纳税额，真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