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展示的焦虑与困境——从展览“机械感官”说起
发起人:脑回路  回复数:0   浏览数:1129   最后更新:2017/05/11 20:02:16 by 脑回路
[楼主] 脑回路 2017-05-11 20:02:16

来源:空白艺论 徐旷之



上周鹿鸣拉着我去看了他们做的第一个展览——机械感官。老实讲,我对现在的很多群展毫无兴趣,大多很套路,很“行”,很让你不知该说点什么。但是,想想这个“机械感官”毕竟是央美实验艺术学院换帅后,学生们首次自我组织的展览,也许会有某些不同以往的改观。


改变,似乎总是缓慢而不见成效,大概在体制内尤为困难。一圈转下来,我确实有那么一点感触,不过没什么好话。首先,“机械感官”这“第一次”亮相不够专业:


1.策展人,无;

2.展览信息展板,无;

3.画册/作品介绍打印稿,无;

4.展览线索,无;

5.展签,多半不知所云;


习惯于规范的世界,便会带着规范的视角去评判一个事物。这些“标配”的欠缺影响了我的观看体验。


在很多无聊的展览中,作品尽管被置于策展人营造的某种虚头巴脑的语境之中,但恰恰在这样一个主要由前言、小标题、提示、展签联结起的线索中,在这样一个由话语建构的空间里却足以迷惑观众,将作品的无能掩盖在所谓的主题之下。当然,也可以换一种好听的说法,作品、空间、文本构成了统一的展示场域,作品被置于特定的语境之中,才得以更好的呈现自身。但无论怎么说,不可否认的是,展览不是“挂画”、“摆地摊”,作品不再是孤立的存在,它在空间之中与其他因素存在“强关联性”。


作品需要一个展示自己的“展览”。而展览自有其“标配”和相应的评价准则。围绕布展的一系列线下事宜(作品运输、空间的利用、作品的呈现、文字输出、画册打印等等)以及与之相关的传播规划等一系列“标配”(海报、前期传播、开幕式、后期媒体报道等)。就像过去结婚得有“三大件”一样,今天的展览也得遵循大家认可的玩法。只要你照葫芦画瓢,样子总不会太难看。那么,按照这个“标配”来做展览就是“套路”。现在绝大多数展览都在按套路出牌,这是一个艺术生态逐渐成熟的标志,“套路”也日渐成为衡量专业与否的标准。年轻的新手想要进入当代艺术这个“局”,首先要学会“套路”,这不仅是对艺术家,也是对所有的艺术从业者而言。“机械感官”无疑是个“套路”之作,只是这“套儿”漏了洞,在布展最起码的环节就出了问题。而多数作品在这样的空间里愈发显得毫无干系,更难以自言。


“套路”是一种基于经验的策略,“第一次”难免顾此失彼。那么,抛开“标配”和“套路”再来谈谈作品。虽说在当代语境下作品并不再是衡量展览好坏的唯一因素,但至少在一个通常的展览中仍然是观看体验中最重要的环节。于我个人而言,“机械感官”整体感受无外四个字:良莠不齐。在这里我需要再一次重复之前的论述,展览线索的缺失迫使观众无法将作品置于特定的主题与线索中认识。群展本身就很容易被批评为“摆地摊”,而“机械感官”虽然挂着一个主题,但是作品和主题如何建立联系,观众只能靠直白的方式——看——来做出判断,将个人化的视觉感知与个人知识经验中的“机械”牵强附会。而此时本应发挥效用的展签却让人一头雾水,究竟是艺术家文字功底太差,还是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干嘛?观者只能根据自己的心情猜吧。在这种情况下,作品彻底成了“地摊货”,孤立,自成一体,而基于现场最直接的体验,以及在我脑海里留下的一点点痕迹便成了这里评说的唯一根据了。



一进门右转通道墙上杨琪磊的《向背》是件“小确幸”作品,让我一下子想到了民生美术馆的洗手间——两面相对的大镜子,上完厕所的人站在中间,对着镜中不断重复的自己,啪啪啪,拍照。而《向背》呈现的则是人的背影,你怎么也看不到自己的正脸,但是这也不能阻挡我自拍的恶习,哈哈哈。


熊爽的《观看》造了这么一间能够关上门脱光光自拍的屋子,对于我这样一个羞涩却严重自恋的人来说绝对有吸引力。体验之后,除了灯光感应不太灵敏之外,窃以为这件作品应该和情趣酒店合作,在里面啪啪啪绝逼爽。



再来说说鹿鸣的作品《指》。大概是工作过的人,从社会上走了一遭之后回到学校容易想得比较多,所以看他的东西总感觉一下子严肃起来了。指南针自身作为一种指示工具的实用性在今天越来越被人淡忘,尽管身处都市的我们越来越感到迷失方向感,这种迷失不仅仅是地理位置上的不分东西,也是个人经验或者说人生阅历层面的方向缺失,更是这个全面媒体化的超真实世界带来的未来与历史的迷失。有序排列的指南针和无序旋转的指针,被禁锢的个体与焦虑的个体生命,在今天,谁能为谁指明方向?


至于其他的作品,不管作者自己感觉如何,但不好意思,作为一个观众我实在没啥印象,就不打算敲字了。


聊完作品回来我还想再聊一聊“套路”的问题。这个“套路”不是指策划展览这件具体的事情,而是青年学生如何自我展示的问题。“机械感官”的参展者具有统一的美院学生的身份,这个身份成为这次展览得以筹办和落地最直接的推动力,或者说,尽管展览本身几乎毫无逻辑,但是这个外在的身份却足以将整个展览串联起来。“抱团取暖”现在越来越成为美院学生展示自我的“套路”。


在我读本科的时候,美院曾兴起过类似N12艺术小组的“抱团”模式,从实验水墨的“冷墨”,到油画四工的“反正”,再到跨专业的“π”,乃至艺术研究院的“青年共进会”。这些小组无论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开展什么活动,举办什么展览,最终的目的无外乎以小团体的身份获得更多的“展示”机会。对于这些小团体中的个人来说,小组不过是基于“美院同学”身份组建起来的临时联盟,是一种展示自我的策略,说白了还是“套路”,与个体作品的面貌、艺术主张没多大关系。我的一个师兄在校期间曾致力于推动这种小团体活动,甚至梦想重现80年代那种全国兴起上百个艺术小组的热潮,事实证明他的80年代情节太严重了。今天美院的学生既没有80年代学生的纯粹也没有他们那股子对艺术的热情,同时商业化的大环境也不允许存在这种天真,所以对于每一个成员而言,艺术小组存在的价值异常明确,一旦个体无需借由这种群展便可以获得展览的机会,那么小组解散的时刻便来临了,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艺术小组最终不了了之。


从前几年的艺术小组到现在的“机械感官”,无论“套路”如何变化,美院青年学生想要获得自我展示的焦虑以及其中存在的困境始终没有改变,甚至更加迫切。艺术市场在经济大环境低迷的当下日益走低,尽管“当代艺术”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官方的认可与利用,但对于绝大多数学生而言,名与利仍然是可望不可及之事。未来焦虑,生存压力,使青年学生焦躁不安。而日渐僵化的艺术秩序却进一步固化了青年学生的思维,他们试图寻找、模仿某些看似可以走向成功的“套路”,但由于缺乏对自身的清醒认识,绝大多数依然平庸。


自我展示,本身并没有问题,任何艺术家和他的作品都需要展示的机会。但是,迫切希望获得认可与展示的焦虑心态却存在问题,这会促使一个人选择并不高明也不适合自己的“套路”。现在,不要说全国,仅北京一个城市每周的展览便多到让人眼花缭乱,多一个“机械感官”,少一个“机械感官”;多一个艺术小组,少一个艺术小组,不会激起艺术圈的一丝涟漪。当代艺术这个局最不缺的就是平庸的展览、平庸艺术家以及平庸的作品。基于“美院同学”或者“同一个工作室”这种最直接的身份建立起的联盟,反映出的最严重的问题恰恰是自我身份定位的缺失,而这个“自我身份”是针对联盟/小组这一整体而言的。如果只是一盘散沙,就是为了攒个展览完事,那最后充其量只是在你的简历上多了一条罢了,而这么一条满大街都是!1+1+1+1+…最后等于的还是1,这样的加法有什么意义?


在今天这个看谁套路深的丛林里,没有套路肯定被吃掉,套路太蠢还是会被吃掉。青年学生在校期间多少还有学校这个牢笼保护,可以尝试各种“套路”,但是每一次尝试之后应该反思自身的问题,明确个人的定位,究竟要以何种身份参与一场活动/展览,在其中又该如何扮演自己的角色。此处的“身份”“定位”是基于青年艺术家个人经验、性格、作品面貌、思维观念等多维度的综合性策略,也可以是对小组或团体的综合性考量,但必定是有意识的自我身份塑造。安迪·沃霍尔的银色工厂告诉我们制造明星的套路同样可以用于制造艺术家,但是并非每一个女孩都能够成为“切尔西女孩”。


“在未来,每个人都有机会成名15分钟”,这句话是有前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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