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政:探讨回应的方法
发起人:另存为  回复数:0   浏览数:1115   最后更新:2017/05/18 15:35:03 by 另存为
[楼主] 另存为 2017-05-18 15:35:03

来源:艺术当代 蓝庆伟


虽然很多时候李勇政的作品会令人直接联想到各种社会事件,但我仍喜欢称他为观念艺术家,只不过在他的素材中涉及了社会事件。是把社会正在发生的事情作为主体,还是把它们作为艺术创作的手段,是我们区分李勇政艺术创作价值的依据。

——蓝庆伟


“如何定义正在发生的事情?”这是李勇政给自己的创作提出的问题,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李勇政使用了一种“正在发展的眼光”——这不像是艺术家对自己的观看,更像是一种观众视角的观看,这也是李勇政在创作中经常使用的手法:一件作品不会只有一种最终产品,已经实现的作品很可能只不过是新作品的因素。在创作中,李勇政把一切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艺术品都转化为新的材料,同时他也毫不忌讳地反复使用相同的素材——如水和盐——来创作不同的作品。如果将李勇政的作品进行分类,会涉及一些宏观的词汇:生命的回应、历史的温度、以社会介入社会、网络与“游戏”。但在作品的构成上又是相对具体的,所涉及的材料均可进行简单列举:水、盐、金属、旧画作、网络,而其所涉及的手法也并不高深:替换、转换、交换。如同他的作品《看!看!》(2013),既让人沉浸,又让人不断地被唤醒,李勇政用自己的方式来探讨着回应的方法,而回应的本体则是这个世界。

李勇政 礼物 装置、VR设备 你好展现场 2017


李勇政似乎对盐与水有着特殊的情怀,与盐相关的作品有《盐的刚仁波切山》(2009)、《木板上的食盐》(2012)、《被消费的盐和刚仁波切山》、《被挟持的山峰》(2015);与水相关的作品有《以金属为媒介的水与火》( 2011)、《湿润的碑》(2013)、《遭遇》(2014)。这在其不多的创作中占据了大多数的位置,之所以探讨(海)水、盐,并非是李勇政对两种形态的临界关系有着特殊关注,而是对两种形态的循环更感兴趣。在他看来,盐是生命的象征,大海是能量的源泉,大海的死亡形成了盐,而盐遇水则又化成了水——盐的死亡形成了水。伴随着生命、死亡、轮回,再来看艺术家《死亡,我多年的梦想》(2015)这件作品,不可否认的是这件作品的灵感来源于现实中的社会事件,“死亡是我多年的梦想”也是来自于自杀少年的简单遗书,自杀事件与遗书同样令人触动。如果只是简单地将作品《死亡,是我多年的梦想》与社会事件挂钩并且放大,是对艺术家的不公平,同时也是将创作灵感混同于创作。艺术家似乎使用了在《被消费的盐和刚仁波切山》作品中的创作手法,只不过在这件作品中,艺术家使用加湿器来融化一座盐山,而《死亡,是我多年的梦想》则更加强化了生命与轮回的关系,即便是喜马拉雅山脉的刚仁波切山的盐也是来自于海洋,艺术家使用死亡的海洋——刚仁波切山盐,放置于海滩之上,通过海潮的冲刷回归大海。

▲李勇政 死亡,我多年的梦想 装置、影像


如果你愿意,你的生活将会每天被各种各样的新闻充斥,在口口相传的时代,信件常常被视为信息的载体而同时被今天这个信息时代所怀念,那是一个在清静中等待信息的时代,等待的时间比实际传播的时间更长。而在被称为信息时代的今天,每个人都像是一个上满发条的发条橙,被塞满各类信息的同时来不及做任何的思考。与昨日不同,这是一个在信息中寻找清静的时代,这样的清静是在媒体的隐形价值观塑造中保持自我,无论载体——报纸还是网络——如何变化,信息时代中更需要保持对信息的警惕。在各类信息中找寻转瞬即逝——当下有太多的“被定义”发生,如同大海捞针般让人常常不得法,而如何找寻“定义”的载体,成为李勇政在面对今天所发出的一个问候,如同一句短语“你好”。而在这样的语境下来找寻历史的温度则显得特别有难度,正如李勇政在作品《送给你》(2013)的介绍文字中所提到的“希望在历史场域中显示那些未被解决的问题,并期待唤起一些思考”。

▲李勇政 保卫祖国 装置、行为录像


《传递一块砖》(2012 年)的创作早于《送给你》,两件作品在时间上前后延续,形式上也有共同点:传播(传递),不同的是传播(传递)的主体,是一种主动与被动的讨论。作品《送给你》似乎是对《传递一块砖》探讨回应的一个曲面。网络——确切地说是从自媒体开放以来,传播的源头也被完全开放了,当事者永远比新闻记者离现场更近一步,而当事者的经历与感受是最为真实的,不需要新闻记者再次去身临其境。同时,相机手机化的普及,让“有图有真相”的新闻的真实性超过了文字——虽然这种真实性不断地被质疑,这种质疑的来源则是来自于新闻媒体最拿手的对图片的更改。除真实性之外,主体的转变以及对“第二历史”的排斥成为《传递一块砖》这件作品所探讨并不断传递——思考的再次开始。艺术家在这件作品中更像是一位事不关己的观察员,不断观察由自己抛出的“砖”的变化,这样的传递不免涉及艺术家敏锐地采取网络传递这一途径所引发的空间问题。《传递一块砖》所涉及的作品空间有着可控的广度,同时也利用互联网来构织了一个近似蜂巢式的多维度互联场域——每个人都对这块砖有不同的表达,又在不断地重建和消解表达的意义,与其他的空间构织所不同的是,李勇政既是这个空间构织的始作俑者、编程者,同时也是持续审视这个空间与场域的监视者。

李勇政 秘密交换 装置 你好展现场


作为艺术家的李勇政被人熟知是基于他在装置艺术方面的成绩,也恰恰如此,李勇政的绘画经历常常被忽略,我们不是要强调其绘画方面的成绩,但绘画对于其当下艺术形式的影响是需要纳入研究范围的。虽然人生不能假设,但线性的时间脉络仍然引诱我们对过去进行假设,如果需要梳理李勇政的绘画系列,那么这个系列是基于西方艺术史而产生的——从古典一直到现代,他的绘画涵盖了艺术发展史中的诸多系列,这难以被描述为作品,更像是一种关于艺术认知的日记或笔记,也如日记般的不为太多人所知。《秘密交换》恰恰是基于这一批绘画作品展开的创作,李勇政在2014 年5 月30 日创作发布时也叙述了自己的这些秘密“日记”,“(19)98 年到(20)08 年没参加任何展览,画画是那十年我个人的秘密。我将这批画分割了,最小30cmx40cm,每张独立签名。”在这件作品的设置上,只要给李勇政指定的邮箱写一段不低于300 字不为人知的个人秘密故事,便可获得一幅分割好的作品。这是一件吃亏的“买卖”,也恰恰是这样的一种先验的大众心理学的分析,让艺术家在短短一个月内便获得了231份16.4 万字的“秘密”,类似这样的创作方法,在李勇政《极度寒潮》(2016)也有着同样的沿用。所不同的是,《秘密交换》如同作品《传递一块砖》,艺术家并未给出作品最后的样貌,与这一人人都会问到的结果相比,艺术家更加关注的是“传递”与“交换”的过程,当然如同被交换来的秘密一样,它们在2015 年被李勇政注册了名为“秘密交换”的网站,新的加入者可以用新的秘密来交换网站中已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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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递一块砖》与《死亡,是我多年的梦想》有着素材来源的一致性,即从社会中的热点事件出发,所不同的是,《传递一块砖》与《秘密交换》更像是一种游戏编程,这个游戏的核心程序是以社会介入社会。或许约翰·赫伊津哈(Johan Huizinga)在著作《游戏的人》中对游戏的分析,能提供一种可参照的去理解李勇政作品的角度,其在第一章《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的游戏的本质和意义》中描述道:“游戏是多余的,只有在游戏创造的快乐成为一种必需、达到某一程度时,对游戏的需要才变得急切。游戏可以被推迟或被任意打断。它并没有被赋予物质需要或道德责任。它永远不是一桩任务。它只是在闲暇、在‘业余时间’玩一玩。只有当游戏是一项被确认的文化功能时——一项仪式、典礼——它才被置于责任和义务的领域。”同时约翰·赫伊津哈给出了游戏的几个特征,首先“它是自主的(free),实际上是自由的(freedom)。第二个特征与此密切相关,即游戏不是‘平常的’或‘真实的’生活”。第三个主要特征是“游戏的发生地点和时间都有别于‘平常’生活……它是隔离性,它是有限性,它在特定范围的时空中‘演出’它包含它自身的过程和意味”。赫伊津哈所述的游戏中用来描述美的影响的术语——“紧张、均衡、平稳、对峙、跌宕、冲突、解决等等”不仅出现在李勇政作品实施的过程中,参与者与李勇政本人也同样有着这样的体会,以一种“游戏”的方式而非固定形态展开创作,最大的特点在于对艺术家本人的消解,以及对起点的消解。如同李勇政对作品的定义,他对自己的作品也有着描述:“我很少解释自己的创作意图,希望自己的作品只是一个起点,我不想设置什么边界,也不能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它是开放的,能引发一些可能性的感受与思考就OK 了,它所有的意义是在与观众交流中产生的。”

李勇政 保卫祖国 装置、行为录像


“作品只是现实的标本”——这是李勇政对作品的一种定义,《保卫祖国》(2014)正是在这一定义下完成。这件作品的产生有着偶然性——这种偶然性充斥在艺术家对罗布泊的感受之中,罗布泊有着特殊的位置、环境与意义,虽然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关于罗布泊形象的设想,却鲜有见过罗布泊真容的人。艺术家用影像记录了其用新砖置换罗布泊原有标语“保卫祖国”四字上每一块砖的过程,如同交换秘密一样——李勇政与罗布泊交换了一个“秘密”。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李勇政又会回到罗布泊来取回这些由他放置的砖,当然也有可能让这些砖永远沉默地在罗布泊自然风化,关于未来的设想,只存在于未来的现实。但现在,这些来自已知现实的现成品成为李勇政反映现实的创作,这在最新的作品《礼物》(2017)中也有着相似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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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的作品体现着他们对于自身在社会、在世界中的身份认知,李勇政的身份认知显然定位于“艺术家”,他实际上的创作又超脱于大多数艺术家的工作范畴。虽然他使用的材料和方法在世界艺术史中并非首创,但这些手段、形式和思路在多年的思考和实践中逐渐清晰,并彼此勾连,构造出一个仅存在于艺术中的艺术家——而非现实中的艺术家本人。彼处的艺术家将此处艺术家在生存现实中的关注点自然转化为一种艺术化的声源,在思维的世界中四处寻求着力点,构成反射,获取回应。回应构织成网,回馈于声源,也再次构建和补充着彼处的“艺术家”——作品不再单独存在,而成为艺术家形象的一种局部转化。在这样的构建方式下,李勇政作为艺术家的形象始终存在于信息世界,被无尽地传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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