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阿彼察邦把梦境交给了观众
发起人:蜡笔头  回复数:0   浏览数:1666   最后更新:2017/06/07 17:10:09 by 蜡笔头
[楼主] 蜡笔头 2017-06-07 17:10:09

来源:创想计划


初夏的上海暂时还未迎来比肩东南亚的高温,泰国艺术家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的个展“纪念碑”在此时于香格纳画廊揭幕。在长达两年的沟通与筹备后,最终呈现的16件作品跨越了阿彼察邦23年职业生涯:展览中最早的一件实验电影诞生于1994年,当时的阿彼察邦还在芝加哥艺术学院(SAIC)读书,年份最近的作品是田野调查笔记般的摄影,是艺术家今年在哥伦比亚的创作。

011664322505-,1994,单路视频。这件作品体现着艺术家早期对媒介的实验性探索。它诞生时,阿彼察邦还在芝加哥艺术学院读书。

记忆, 皮豪(埃弗•阿斯图迪略),2017,摄影,艺术微喷。田野调查笔记般的摄影是艺术家今年在哥伦比亚的创作。有别于早期对媒介的纯粹关注,如今的阿彼察邦在作品中着力探讨政治、历史与身份议题。


展览的题目“纪念碑”是阿彼察邦自己敲定的。字面上,“纪念碑”代表着在常常出现在艺术家的作品中的墓碑与雕像;再往深里追溯,它也是阿彼察邦作品中最重要的元素——记忆与梦境——的承载与再现。“纪念碑”一词中的具体与虚空既对立又统一,跟阿彼察邦作品本身不无相似:物理中存在的电影、装置与摄影囊括的主题大多是记忆与梦境的融合。与其说阿彼察邦在策展,倒不如说他在组织一场场“睡眠”。从第一个笼罩着红光的暗房间开始,单录视频《俳句》(2009)中的泰国青年便已经在催眠的作用下昏昏睡去;收尾之作则是阿彼察邦与坂本龙一合作的单路视频《async-第一束光》(2017),在铺满黑色吸音泡沫的展厅里,热带小城的动感街景逐渐转向睡眠中的人物与宠物的脸孔特写,坂本龙一的音律也随之由充满节奏感的低沉过渡至温润平和。阿彼察邦理想中的展览效果?观众陷在最后一个展厅的豆豆沙发里进入梦境般的恍惚状态,这梦境属于艺术家,也属于观众。

第一个展厅笼罩着红光。中间的墙上循环播放着单路视频《俳句》(2009),被催眠的青年处于昏睡状态。双侧墙壁上投射着艺术家在2007年与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合作的五屏影像装置《宫殿》(本次展览选择了三件)。

压轴展厅呈现着阿彼察邦与坂本龙一合作的单路视频《async-第一束光》(2017)。陷在豆豆沙发里的或许可以随着视频里的人们睡去,进入阿彼察邦组织的“梦境”。

预览结束后,我们与阿彼察邦聊了聊他的个人记忆、电影与摄影的异同、泰国的创作环境以及他在哥伦比亚的新项目。

Invisibility,影子,双屏同步影像装置,现场音源 ,2016,12分29秒

创想计划:展览标题“纪念碑”似乎有些阶段性回顾的意味,这次展览有没有一条串联所有作品的主线?

阿彼察邦:主线倒是没有。展览在核心上关乎过去20年的生活与记忆。

你想给中国观众带来什么呢?

或许听起来有些自私,但是我在布展时更关注自己的感觉,而不太去想象观众的体验。至于这些作品会不会引起共鸣或者新的对话,我也没有考虑太多。

就像你刚刚说的,“记忆”是整场展览的核心。对于你一直以来的作品(电影、装置、摄影.....),“记忆”始终是非常重要的构成。在你展示过的记忆中,有些记忆是非常私密的。比方说,这次展览中的单路视频装置《影像日记:父亲》记录了你父亲的透析治疗。为什么选择将这些如此私密的记忆展示出来呢?成为作品之后,它们会反复勾起痛苦又挥之不去的创伤吗?

我展示的记忆在私密的程度上是不同的,有些记忆在呈现上比较抽象、有些比较大众,另外一些则更为私人,比如说关于我的家人的。对我自己来说,一些痛苦的记忆难以直接面对,需要用镜头作为一种中间媒介。总体来说,我需要铭记,但我记性并不好,所以镜头对我太重要了,就像是第二双眼睛。

影像日记: 父亲,2014,14 分 7 秒,视频 | 单路视频,SD数码,无声,彩色

所以你选择不遗忘,即便是那些痛苦记忆,还是要反复巩固......

是的,是这样。

通过把记忆融入作品,你会把它当做一个疗伤的过程吗?

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创作是一剂良药。但它也是毒品,太让人上瘾了。创作对我来说是一种交流的媒介,但不是与观众,而是与“存在”本身。

着火的花园,2016。1分 53 秒,视频 | 单路视频,无声,彩色

在许多人眼中,你的电影抽象、阴森、节奏慢,你似乎在可以与观众保持距离。这是在拒绝解读与阐释吗?

没有,而且恰恰相反。我十分开放,开放之处在于我欢迎观众自行理解、想象,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解读。比方说,我的电影里常常有静止的片段。在演员以外,我希望观众可以仔细看看场景里的其他东西,比如说树林或者水流。走进电影院时,观众大多会有期待和预想,他们想要剧情、想要冲突。对我来说,那才是封闭,一点也不自由开放。

所以你欢迎观众不尽相同的解读?

是这样,没有所谓的正确或错误理解。

那么对你自己来说,每个视觉符号是有确切含义吗?

当然,在我自己的系统里,每个符号的背后都有具体影射和所指。但是在我所处文化背景以外的观众是不可能完全理解这些符号的。如果我企图去创造大家都能理解的符号,那就要跟随大众电影的程式,那就是对我个人的背叛了。

你不指望观众理解你的符号......

是的。甚至说,他们看着我的电影睡着也没关系。

记忆,戴帽子的男孩,2017,摄影,艺术微喷

相对于你的电影,大众对你的摄影创作了解不多。对你而言,电影创作和摄影有何异同?

电影和摄影对我来说挺类似的,特别是在创作过程上,它们都是在旅行、体验、交流里诞生的,它们都是这些过程的最终成果。不同之处在于摄影的个人化更强,像是在构建一个现实。但那不是真相,而是一个框架里的现实。一张照片捕捉的是摄影者自己想保存的、或者想展现给他人的东西。

鬼魂、想象中的野兽常常在你的电影里出现,似乎是超越现实的。你刚刚说,照片是一种现实的再现。相对于你的电影而言,摄影是否更加忠实于现实呢?

现实,但不是真相。现实是无穷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理解的现实,这是非常主观的。摄影甚至比电影更加开放。在电影院,你坐在黑暗里,整件作品的进度在导演的控制之中。但照片不一样,观众与作品的互动更为直接,全权掌握了观看的路线,摄影者的影响几近消失不见。静止的照片带来的是更丰富的故事线和想象空间。

记忆,丛林,2017,摄影,艺术微喷

这几年你公开、激进地抨击着泰国政府和审查制度。因而你也遭到了许多来自泰国本土批评甚至攻击。为什么依然坚持在泰国生活、创作呢?

我的根基在泰国,这里始终吸引着我。泰国社会不断在发生变化,这些变化促使我思考。至于网络上面的攻击,泰国网民是非常粗暴的。但同时,我想这种现象是普遍的。如果一个人有信仰、有喜恶,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他在网上会变得非常暴力。在泰国也是这样,游客在泰国遇见的微笑是很有欺骗性的。这些攻击是我前进的动力,愤怒和困惑也刺激着我的创作。但是对于这种刺激,我也有承受的极限。当我不能通过艺术表达去消化它们时,就会遇到瓶颈。比方说,这几年我就跑到了南美拍电影,我的下一部长电影的背景在哥伦比亚。但我不会去欧洲拍电影。

为什么剔除了欧洲这个选项?

我也说不清具体原因,我需要待在我能感受到人群为生活奔波挣扎、但依然乐在其中的地方。

记忆,海边的男孩  Memoria, Boy at Sea,2017,5 分 3 秒,单路视频,立体声(展览中为无声),彩色

那么你创作的地方总是在所谓的“第三世界”?

看情况。不同地区对我的吸引之处也都挺主观的,有着殖民历史的地方相对更加吸引我,可能因为那些地方有更多身份认同方面的主题可以探讨。

那么选择在格伦比亚拍下一部长电影,也是出于它的后殖民环境吗?

别人问我为什么要去哥伦比亚,我说是被灾难吸引去的。哥伦比亚充满“灾难式”活力,在地貌上便是如此,地震,泥石流......我在那呆了两个月,就发生了两次泥石流,伤亡不少……在某种程度上,这些苦难刺激着我去观察、去聆听。

烟火(风扇),Fireworks (Fans),2016,单路视频装置,全息投影,彩色

作者:Chen Sangyu

展览《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纪念碑》将在上海香格纳画廊(西岸馆)展出至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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